這不是一個村子,而是一個縣城!
一個至少能夠容納數萬,甚至十萬人的縣城!在津門附近,在白河旁邊,怎麼會被如此閒置?
李燕愣愣的看著故土,聽到季然的話,卻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太歲爺,如果是正常的地界,朝廷怎麼可能會放棄?”
“這白水縣當初洪水,河堤崩壞的極快,幾乎瞬間就在晚上淹沒了整個縣城。”
“按理說,等水退去了,這地兒得是遍地屍骸。”
“但是真等著潮水退了,古怪的事兒發生了!朝廷和附近的百姓過來卻發現,這裡的人,全不見了。”
季然眉頭一皺,道:“全不見了?”
“對!”
“全不見了!差役滿城地找,一具屍體都找不到!”
季然默默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就重建唄。朝廷不可能因為古怪,就直接丟了這個城。”
李燕道:“但是派來督促的官員,當天晚上就死在了山坡上。是在山頭溺死的,身上乾乾的,隻有肺裡滿滿的水。”
“而且建起來的新房屋,當天晚上就會坍塌,好像是被水衝泡了一般。”
“後來實在沒轍,雖說百姓和徭役的人沒死,但死了三個官老爺。房子也撐不過夜,便放棄了這裡。”
“鬨鬼?”
“不好說。”
李燕撓了撓頭,道:“之前我還專門回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財物。晚上還在這縣城的空屋過夜來,也沒遇到啥事。”
季然瞥了他一眼。
這小子,可真夠混的,一副豹子膽。
“但大師兄來,絕對遇到事了,他來找縣誌,回來的時候有傷。而且我偷偷看了,他的右邊肩膀,有很深的瘀傷,就好像……被水缸粗的棍子給砸了一般。”
季然點頭,直接道:“走!”
一個普通大師兄都能沒事,自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馬蹄踏過山坡,一路來到了縣城。
季然也沒磨嘰,直接讓李燕帶著自己去了縣衙。
這一路上,看到的儘皆是垮塌的建築,布滿淤泥的屋舍,被衝破的房屋大門,坍塌的院牆和一戶戶沒了窗戶的宅邸。
那四下淩亂的廢墟,可以想象當初到底是多麼慘烈的一場洪水。
縣衙的大門直接坍塌,匾額還算是牢固,卻也布滿了泥沙。說明當初洪水來時,也是淹沒了整個縣衙的門框。
縣誌一般是放在縣太爺的書房。
季然和李燕穿過回廊,拱門。如今這般模樣,所有的房間全部亂了套,李燕這種泥腿子,自然也不知道人家縣太爺家的書房門朝哪裡。
隻能一間間屋舍的找。
等差不多找了個遍,天也已經黑了。兩人在最初的廂房,坐在了一邊的桌子旁。
椅子是紅木,除了有些灰依然結實。
“有問題。”
季然緩緩道:“不隻是人沒了,這個縣衙裡,所有的日常用品,全部都沒了。”
“會不會是都被人拿走了?”
“你會把一些不值錢的雜物,也都帶走嗎?”
昏暗裡,季然指了指周圍,道:“太乾淨了。”
“隻有淤泥和大件的家具,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李燕回想了一下,瞬間悚然!
“我……我上次來,其他地方好像也這樣!我還尋思是自己來晚了,都被人撿乾淨了!”
季然吐出一口氣,伸手在桌子上施展籠中雀,以李燕為目標,想要看看會發生什麼。
噗!
突然,一道橙紅色的火光,在這個昏沉的夜色裡跳動起來!
季然一愣,立刻對著李燕做了一個手勢!
“噓!”
兩人蹲下身子,借著木質的隔斷,在這個廂房的內屋桌後,遮掩了身形。
季然絕對確定,這裡方圓數十米,隻有自己兩個活人!
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火光?
房屋裡,慢慢被燈光籠罩。
季然微微探頭,卻赫然發現,對麵正廳裡,一張書案後,正坐著一個人!
這人金錢鼠尾辮,一襲藍色官袍,頂戴花翎放在了桌案上。旁邊是掛起的整齊筆墨紙硯。
他伏案寫著什麼東西,一盞油燈氤氳燃燒。
哪怕是季然也覺得有些頭皮發麻,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咣當!
突然,房門被撞開,院子裡有不少人持著火把。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股潮濕的冷氣打著旋兒湧入房間!
“嘩啦啦”的雨聲,就像是被人從靜音慢慢提高了音量,越來越清晰。
轟隆!
一道悶雷閃過,一個差役渾身濕漉漉的跪在了地上!
“大人!不好了!”
“河堤鬆動了!”
季然眼神一縮!
他看到了那差役露出的手腕。
蒼白的皮膚被泡得發脹,另一隻手露出來的手腕,隻餘下了森森白骨。
狂風暴雨,樹影婆娑,寒流濕氣攪亂油燈。
那跳動的燈火下,縣令手中筆觸一頓,隻傳出了一聲沉穩乾脆的聲音。
“調全城青壯,隨我去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