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木樁直徑有三十厘米,一人多高。這個東西,尋常來說至少要兩個壯勞力才能扛得動。
但對於季然,體感恐怕不比尋常人拎一根擀麵杖重多少。
可現在,自己雖然能夠扛起來,但明顯沒有正常狀態那麼輕鬆!
直到此刻,季然凝視著自己的手才發現。
自己的手,並不是完全真實的。有一點點的虛幻,或者說是有一些透明——自己不是在現實中。
而是魂魄或說是意念來到了這個雨夜。
但因為驚鸞意的緣故,就算是單純的念頭,自己也無比的凝實。一開始自己除了覺得冷了一些,並沒有其他的感覺,也就沒有察覺到。
季然大步朝著山上走去,並不慌張。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
這裡,應該是全城人死去後,怨氣執念形成的一個輪回。普通人是察覺不到的,就像是李燕之前來這裡,哪怕是在鬼城睡了一覺都沒有任何事情。
一旦來的人有一定道行,1級以上,就會因為靈覺敏銳強大,而被拉進來。
所以,之前壬子壇的大師兄應該是和自己一個路數,被抓來當了壯丁。
一個沒有凝練意根的人,意識羸弱,不會比普通人強多少。他回去時候,人已經在這裡扛了一晚上的木樁,所以被李燕發現肩膀上全是淤青。
季然一邊想著,腳下健步如飛,快速超過了一個個青壯。這條路上不下千人,都在運送著各種抗洪物資。
嘩啦啦——
水聲越來越大,很快季然看到了前方石頭加固的河堤,那裡已經有好幾處出現了缺口。
最大的一處,已經足有十幾個人臂展那麼寬!
一名名差役正抱著木樁,艱難的在那潮水中砸下!一件件長埽被丟下去,用木樁擋住,阻擋著缺口。
“嗯?”
那穿著官袍的縣令瞧見了獨自一人扛著木樁的季然,當即招手道:“那個人!過來!”
砰!
季然放下木樁,踩著泥水走了過去。
“去!拿著木樁打進水裡!”
這縣令目光精神,國字臉,一雙濃眉,脖子上的衣領豎起。此刻渾身濕透,站在最前線,指揮著十幾名差役和幾十名鄉老家的青壯,給數千人傳遞命令,抗洪救險!
人聲混雜在洪水的洶湧聲裡,有些飄渺,聽不真切。
季然沒有囉嗦,直接抱著木樁,跳入了幾乎到人胸膛的渾水中!
冰冷的水流帶著泥沙和撞擊,這是暴雨衝刷後淤積的各種雜物。而這裡的缺口還不算大,不遠處坍塌的河堤也阻隔了不少水流。
“加把勁!”
“小心!”
“把埽橫過來!”
“這是誰家的小子,滾!這邊還用不到你這些小娃子!”
……
嘶吼,怒喝,水聲,暴雨……
這個雨夜裡,男人的影子成為了洪水難以逾越的城牆!一些年紀小的孩子跳下來,立刻有男人或差役拎著脖子給扯回去!
季然哪怕明知道這是假的,還是抱著木樁,在最前方砸入河床!
差役和農民都為了自己身後的城,齊心協力!這就像是一場戰爭!無數人前赴後繼,堵住冰冷瘋狂的洪流。
縣令此刻站在最前線,站在到大腿的洪水中,嘶啞著叫喊著,指揮著那些半大小子不斷的將埽草丟下!
木樁分流,長埽阻斷!
在最後,所有的差役和青壯,包括縣令都衝入了洪流!
傾倒的砂石湧入最後的潮濕,男人們這一夜用血肉,守住了身後的萬家燈火。
當一切結束。
季然拖著濕漉漉,布滿灰塵泥沙的身子走出。那縣令直接走了上來,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蒼白浮腫的麵孔帶著興奮,道:“好小子!有膽氣!”
“天亮了來衙門,隨我當個差!”
周圍的人儘皆露出了羨慕的眼神,這年頭能被官老爺看上做個小吏,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
但是沒人說什麼,人家真漢子,配得上!
那水流最湍急的地方,一連衝走了四五個人,是他頂上去連續紮下三根木樁,擋住了水勢!
季然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