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帶著西陵熠進去,例行問安,並把今晚太子的行程簡單稟述了一遍。
贏傾坐在禦案前跟雲珩一道看奏折,放下折子,起身走過去把西陵熠抱著“辛苦了,外麵好玩麼?”
“好玩。”西陵熠抿唇,揚起一個笑意,“熠兒以後可以經常出去麼?”
贏傾親了親他的臉“當然可以。”
西陵熠轉頭看了看“弟弟呢?”
“弟弟睡著了。”贏傾放下西陵熠,“熠兒想去看看?”
西陵熠搖頭,抬腳走到禦案前“父王。”
雲珩抬眸看他“嗯?”
“熠兒想要一個伴讀。”西陵熠低頭,聲音小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傅家的小孩。”
雲珩看向沈聿。
“太子殿下去傅家,看見傅家最小的孩子被罰跪在庭院裡,覺得他挺可憐,就想把他要到身邊來。”沈聿回道,“傅家妾室都很厲害,傅聲這個嫡幼子確實過得不太好,傅遠不管事,後娶的續弦也是個沒主見的,年紀又小,護不住兒子,總之內宅是一團亂麻。”
雲珩沉默片刻“為什麼帶他去傅家?”
“臣下午跟主上提過,最近有幾樁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其中一個就是傅家。”沈聿道,“傅家當年的案子是禦批定罪,臣無權重申,所以想請示主上的意思。”
雲珩放下朱筆,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傅家案子沒有重申的必要,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都已經過去了。”
沈聿應是。
“不過那個孩子太子既然想要,就讓他進宮吧。”雲珩淡道,“殿試之後給太子選幾個伴讀,看有合適的都可以送進宮來。”
沈聿恭敬應下“若無彆的事情,臣先告退。”
雲珩嗯了一聲“早些回去休息,不用忙得太晚。”
“是。”
沈聿離開之後,贏傾讓人帶西陵熠去洗漱就寢,她轉身坐到錦榻上,聲音帶著幾許喟歎“傅家可惜了。”
“功高震主是事實,不臣之心也是事實,傅家並不冤枉。”雲珩攬著她的腰,“不過這件事最大的責任還是在皇族,君王就算如何信任寵幸臣子,也應該有個度,不能捧得過高,否則早晚會起殺心。”
贏傾挑眉“我眼看著你對沈聿和西陵煜好像也器重得有些過,就不怕最後害了他們?”
“我這不是還在嗎?”雲珩淡笑,“給他們多少信任和器重,都是因為有把握他們翻不出手掌心,傾傾該明白寵和捧的區彆。”
贏傾點頭“所以這就是你想早早為熠兒培養勢力的原因。”
“一朝天子一朝臣。”雲珩道,“朝堂上許多重要的職務都需要閱曆豐富的老臣擔任,但君王的寵臣卻必須是自己能掌控的,且性情多多少少相投。老臣們身在中樞,儘責儘力就好,寵臣則需做到榮辱不驚,進退有度,行事風格符合君王心意,且必須永遠忠誠。”
贏傾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攝政王,真是深諳帝王之道。”
雲珩道“傾傾過獎。”
因為行軍出征一事,原本該放在七月的殿試到底是延遲了一個月,八月初六眾考生在保和殿進行了一場複試,直到八月初七才開始真正的殿試。
雲珩坐在寬大的王椅上,語氣淡漠“把他們三人的卷子傳給其他學子看看。”
“是。”
殿前無人說話,雲珩斂眸喝了口茶,提筆把在自己看中的卷子上勾中考生姓名,被圈中的卷子放在左邊,沒圈中的則放在右邊。
榮錦序看了衛君宏和齊斯琰的,齊斯琰則看了榮錦序和衛君宏的,衛君宏同樣也看了他們二人的卷子。
原本榮錦序以為自己能穩拿第一,得了狀元之名,可看完之後他不確定了,不確定的因素倒不是因為學識,而是膽量。
事實上,他跟衛君宏和齊斯琰三人在文采上應當是不分上下,三人最大的風格不同在於性情上的不同,齊斯琰是寒門出身,首次進京參加殿試,難得見到君王,不但禮儀謹慎,便是文章遣詞也是極為小心,全篇不敢有任何不敬之處。
榮錦序文章風格偏於謙恭,不露鋒芒,主要是因為此前吃了攝政王的虧,他現在學乖了,學會了低眉順目。
可他沒想到,自打女皇陛下登基之後,已經沉寂了四年的衛家嫡子衛君宏居然跟他一起考進殿試,且在文章上的鋒芒上壓了他一頭。
關於衛君宏的這個話題,雲珩之前也跟贏傾閒聊過“衛君宏的武功和兵法在武將中算是不錯的,可武將心胸若不夠寬敞,便不足以統領萬千兵馬。”
掌管兵權不僅僅是自身本事厲害,更要有容人之量,心胸寬廣,能聽取他人之言,才有資格讓君王把將士的生死交到他手上,然而衛君宏跟榮錦繡在兵權之爭上本領略遜一籌事小,一個男人的心胸還不如一個女子,才是攝政王一直沒有啟用他的原因。
不過衛君宏既然自己選擇棄武從文,那麼科考的規矩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視同仁,沒有偏見一說,至於得了狀元還是探花,這其實不重要。
八月初八休息一日,攝政王召集諸位內閣大臣和幾位考官於勤政殿交換閱卷。
八月初九早,攝政王召眾考生於朝殿,當庭宣布一甲三人名單,狀元得主齊斯琰,榜眼得主榮錦序,探花得主衛君宏。
衛君宏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表情一暗,隨即麵無表情地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