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高聲宣布的聲音響起“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狀元郎齊斯琰入翰林院任修撰!榜眼榮錦序、探花衛君宏任翰林院編修!”
“二甲六人賜進士出身,餘宸任兵部書令史,賀深任工部主事……”
“攝政王宣狀元、榜眼、探花覲見!”
三人依次進殿,行參拜大禮。
“諸位學識都不錯,文章寫得不相上下,讓人驚豔又佩服。”開口的是沈首輔,語氣沉穩,帶著笑意,“不過攝政王說諸位可能對這個結果有些不太服氣,所以把你們叫過來,聽聽諸位心裡的想法。”
“臣沒有不服。”榮錦序躬身,嗓音謙恭,“雖原本自信能拿到狀元,但上午看了齊學子的文章之後,臣對他也是佩服至極,臣三人誰得狀元都在情理之中。”
衛君宏沒說話。
“陛下登基以來,東渭能臣輩出,年輕一代之中榮家出了一個榮錦繡,沈家出了一個沈聿,都在本王麵前得了重用。”雲珩放下手裡的朱筆,抬眸看向眼前三人,“蔣家已經不在,沒必要再提,唯有一個衛家安安靜靜,暫未得到啟用,想來衛公子心裡積攢了太多的不滿。”
衛君宏臉色驟變,細不可查地攥緊了手,隨即跪下“臣不敢。”
“敢不敢你心裡清楚,本王無意與你爭辯。”雲珩嗓音淡漠,“你的文章寫得確實漂亮,出乎本王意料,然而策論中用詞鋒銳,隱隱流露出幾分孤傲不平,文章所書即代表你心裡的想法,衛公子敢說自己並無怨懟?”
衛君宏抿唇“臣知罪。”
“本王既點了你做探花,就沒有要治你罪的意思。”雲珩拿起他的卷子,漫不經心地掃視一遍,“若本王猜得不錯,你大抵是想用這樣的文章來試探本王的心胸,看看本王是否會被你激怒?”
衛君宏心頭一沉,攥緊了手“臣沒有這個意思。”
“你覺得自己能得狀元,若不能,就是本王故意打壓,不想讓你得第一。”雲珩抬眸,表情不辨喜怒,“本王冤枉你了沒有?”
衛君宏下意識地還想說不敢,然而從腳底竄上脊背的一股寒氣卻生生讓他啞了聲,沉默良久,他低頭道“臣知罪。”
雲珩翻出齊斯琰的卷子,遞給內侍“把這份策論拿給他看看。”
內侍低頭走過去,把卷子遞給衛君宏。
“齊斯琰的策論你不妨看一下。”雲珩端起茶盞,“看完之後再跟本王說你服不服。”
衛君宏沉默地接過卷子,目光落在那漂亮的字體上,嘴角微抿,隨即認真地閱讀文章。
衛君宏的卷子他們也都看過,用詞犀利,對治國方麵的建議提得也確實不錯,然而言語之間帶著幾分不平卻也是真的。
隻是他們想的是衛君宏本身性情如此,加上沉寂四年,心裡難免不舒服,棄武從文也許是不得已的決定,卻無人想到,他居然敢用文章來試探攝政王的態度。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君宏掌心出了汗,一種名為羞愧的情緒自心底發酵,齊斯琰的策論寫得並不比他差,至少比他預料中要好得多。
齊斯琰出身寒門,在衛君宏看來,出身寒門的學子即便十年寒窗苦讀,最多也就是學識好一點,文章寫得漂亮一些,對於治國、君臣之道、天下局勢、百姓生計之類不會懂得太多,因為很多事他沒有足夠的條件去了解,他腦子裡的東西和格局眼界應該有限的。
“齊學子的文章寫得很好。”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著有沒有泄露出異樣的情緒,但此時他確實該感到臉紅,“臣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雲珩聞言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嗯了一聲“學識隻是入仕的一個途徑,狀元、榜眼或者探花在本王這裡沒什麼區彆,屬於科考的榮耀僅此一次,本王在乎的是諸位入仕之後的表現。”
目光微抬,眼底威壓立現“想得本王重用,除了能力卓絕之外,最重要的是忠心,本王喜歡聽話的人,以後彆在本王賣弄那點小聰明,否則隻會自討苦吃。”
榮錦序低頭應是,自動把這句警告代入了自己,想到曾經跟雲珩談判的膽量,此時都佩服當初的勇氣,後來無數個夜晚他都在想,當初跟雲珩談判時,怎麼就沒想到自己其實是在跟一個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人談判?
衛君宏跟他一樣,同樣認為攝政王其實就是在警告自己,畢竟他的那點心思看在攝政王眼裡,也許隻能算是小聰明。
至於齊斯琰,他則什麼也沒想,就隻是恭敬地聽著攝政王訓話,把攝政王說的話一字一句都記在心裡,然後惶恐地告訴自己,曾經的一切歸零,入仕之後才是人生真正的起點。
雲珩倒也沒說太多,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願意敲打的人代表願意給他們更多的機會,否則一個字都不會多說,至於他們能聽進去多少,以後能做到多少,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領了職之後就可以回去了。”雲珩開口,“考試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三人恭敬告退。
沈首輔望著三個年輕人的背影,沉思片刻,轉頭看向雲珩“攝政王這兩年變化挺大。”
雲珩看他一眼。
“臣還清楚地記得三年前的科考。”沈首輔一笑,“當初是沈聿,西陵揚和西陵絕三人,攝政王對他們的敲打都未曾如此明顯。”
雲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
“今年科舉舞弊情況幾乎不存在,能考入殿試的學生皆有真才實學,經得起考驗。”蘇丞相整理完所有考生的卷子,聲音裡多了幾分輕鬆,“有攝政王鐵腕手段,朝堂上風氣當真是比以往好了許多,貪官昏官少了,徇私舞弊少了,朝廷可以選拔多一些真正的人才,這對於東渭百姓來說是個福氣。”
其他幾位內閣大臣紛紛點頭,順勢歌頌一番“東渭有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在,實乃百姓之福。”
“不止是百姓之福,也是天下有才之士的福氣。”
“大祭司果然是庇佑東渭的侍神者,為東渭所做的一切再聖明不過。”
容雲珩聽著這群平日裡威嚴的老臣你一言我一語,竟是開始吹捧起來,嘴角輕抽“諸位若真對本王如此敬服,不如回去寫道歌功頌德的奏本呈上來?字數不用太多,比照著今日這幾分策論的字數和水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