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漢最後看了一眼生活了六十年的老屋,轉身時,渾濁的淚水劃過溝壑縱橫的臉龐。
第一天的路程還算順利。他們沿著乾涸的河床向北走,避開官道上的流民和可能出現的匪徒。
傍晚時分,李二狗和大哥在野地裡挖到些野菜,加上帶來的雜糧,煮了一鍋稀粥。
雖然每人隻能分到小半碗,但總比餓肚子強。
第七天,災難降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本就泥濘的大地瞬間變成泥潭。
李二狗背著發燒的小女兒,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跋涉。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他七十歲的老母親滑倒了,摔進了湍急的臨時溪流中。
"娘!"李老漢和李大山同時跳進水中。
當兩人把老太太救上來時,她的臉色已經發青,一條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
那天晚上,老太太發起了高燒,在痛苦中熬到天亮,永遠閉上了眼睛。
他們在山坡上挖了個淺坑,用樹枝和石頭做了個簡易的墳。
沒有香燭,沒有紙錢,隻有全家人無聲的哭泣。
臨走前,李老漢從行囊裡取出半塊乾糧,輕輕放在墳頭。
"娘,您先吃著...等我們在菏洲關安頓好了,一定回來好好安葬您..."
食物越來越少。原本計劃二十天的口糧,因為路途艱難,十天就消耗了大半。
王氏開始把自己的那份省下來給孩子們吃。李二狗發現時,她已經餓得走路都在搖晃。
"你瘋了嗎?"李二狗紅著眼睛低吼,"你要是倒下了,孩子們怎麼辦?"
王氏隻是虛弱地笑笑:"我撐得住...孩子們正在長身體..."
第十七天清晨,王氏再也沒有醒來。
她安靜地躺在臨時搭建的草棚裡,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微笑,仿佛隻是睡著了。
最小的孩子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趴在母親身上喊著"娘親起床",直到李二狗崩潰地抱起孩子,全家人才意識到,又一個親人永遠離開了。
埋葬王氏後,李二狗像變了個人。
他背著最小的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五歲的大女兒牽著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問:"爹,我們還要走多久?"
"快了,就快了..."李二狗機械地回答,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
第二十三天,糧食徹底吃完了。
李大山決定冒險去附近的村莊討些食物。他臨走時拍拍李二狗的肩膀:"照顧好爹娘和孩子們,我天黑前一定回來。"
那天晚上,李大山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
第三天,李老漢拖著病體去尋找,隻帶回了兒子破爛的衣角和一攤已經發黑的血跡。
"有...有狼..."李老漢回來後神誌已經不太清醒,隻是反複念叨著這兩個字。
現在,全家隻剩下十口人了。他們開始吃樹皮、草根,甚至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