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咆哮,裹挾著千軍萬馬的煞氣和新式火器的餘威,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混亂的戰場上空!
那些本就魂飛魄散的金帳狼騎,聽到“蘇淵”二字,再看到那沉默推進、銃口如林的黑色軍陣,最後一絲抵抗的意誌徹底崩潰!
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殘餘的騎兵如同炸窩的馬蜂,再也顧不得軍令,調轉馬頭,亡命般朝著風雪深處潰逃而去!
風雪依舊呼嘯,卷起地上的血沫和硝煙。戰場瞬間安靜了許多,隻剩下傷者的**和戰馬不安的嘶鳴。
蘇淵抱著懷中氣息微弱的耶律嫣然,緩緩策馬,來到那麵殘破的銀狼王旗下。
一名渾身浴血、僅存的老護衛掙紮著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將那麵象征著北遼王庭最後尊嚴、如今卻沾滿血汙與塵土的殘旗,高高舉過頭頂,奉給蘇淵。
老淚混合著血水,縱橫在他溝壑遍布的臉上。
蘇淵沒有去接那麵殘旗。他隻是低頭,看著懷中女子緊閉的雙眼和毫無血色的唇,感受到她微弱卻依舊頑強的脈搏跳動。
他解下自己猩紅的披風,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將耶律嫣然冰冷顫抖的身體仔細包裹起來,如同裹住一件稀世珍寶,隔絕了外界的寒風與血腥。
他抬首,目光越過滿地狼藉的戰場,投向北方那片風雪更盛、殺機四伏的蒼茫大地。
那裡,是北遼的王庭,是權力更迭的血腥漩渦,是耶律嫣然必須回去奪回的命運之地,也是他蘇淵,帶著五萬火器新軍與一位“叛賊”公主,即將踏入的、更加殘酷的棋局。
風雪卷起他玄甲的衣角,他抱著耶律嫣然,如同一尊沉默的戰神雕像,矗立在殘破的王旗之下。
…………
北遼王庭以西八百裡,鷹愁澗。
朔風如泣,卷過嶙峋的黑色山岩,發出淒厲的嗚咽。
簡陋的營帳在背風處支起,篝火在寒夜中艱難地跳躍,映照著帳內一張蒼白憔悴卻依舊難掩英氣的臉。
耶律嫣然半倚在鋪著厚厚狼皮的矮榻上,肩頭的刀傷已被仔細清理、敷藥、包紮妥當,但每一次細微的挪動,依舊牽扯出鑽心的疼痛。
墨綠的騎裝換成了柔軟的白色中衣,襯得她失血過多的臉色愈發透明。金狼頭冠早已取下,烏黑的長發略顯淩亂地披散著,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
她微微闔著眼,似乎疲憊不堪,意識在劇痛與失血的眩暈中沉沉浮浮。
帳簾被無聲地掀起,一股裹挾著雪沫的寒氣湧入,隨即又被迅速隔絕。
沉穩的腳步聲停在榻前,帶著金屬甲葉摩擦的細微聲響,還有那熟悉的、混合著鋼鐵、硝石與風塵的氣息——無需睜眼,她也知道是誰。
一隻溫熱而帶著薄繭的大手,極其輕柔地覆上了她的額頭,試探著溫度。
那掌心傳來的、屬於另一個人的、堅實而溫熱的觸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冰冷麻木的身體裡激起一圈圈無法控製的漣漪。
“燒退了。”蘇淵低沉的聲音在帳內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沉穩有力,如同定海神針。
耶律嫣然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如同受驚的蝶翼。
她強迫自己依舊閉著眼,仿佛仍在昏睡。
然而,那覆在額上的溫熱手掌,那近在咫尺的、帶著他獨特氣息的呼吸,都像無形的繩索,緊緊纏繞著她脆弱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