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能感覺到他俯身時,甲胄邊緣擦過狼皮褥子的細微聲響。
那隻手離開了她的額頭,帶來一陣微涼的失落。但緊接著,它落在了她露在狼皮外、緊攥成拳的冰冷手指上。
蘇淵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卻又無比小心的力道,試圖將她因緊張和疼痛而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放鬆些。”他的聲音低沉,幾乎是貼著她的耳廓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肌膚。
一股強烈的、混雜著屈辱、依賴和某種更深沉悸動的洪流猛地衝垮了耶律嫣然強築的堤壩!
她再也無法偽裝!身體猛地一顫,霍然睜開了雙眼!
帳內光線昏暗,隻有篝火跳躍的光影在篷布上晃動。
蘇淵就半跪在榻前,離她如此之近。
玄甲未卸,肩甲上還帶著風雪的痕跡和一絲乾涸的暗紅——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她的?
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驚人,如同寒夜裡的星辰,此刻正沉沉地、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專注,凝視著她。
四目相對!
耶律嫣然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狼狽虛弱的倒影——散亂的發,蒼白的臉,肩頭包裹的刺眼白布。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瞬間攫住了她!她是北遼的公主!是草原上翱翔的鷹!
是能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銀槍之主!如今,卻像一個孱弱的孩童般躺在這裡,被他……被他如此近距離地審視著脆弱!
“彆碰我!”她幾乎是本能地嘶聲低吼,聲音沙啞破碎,帶著受傷野獸般的驚惶與抗拒。還有一絲賭氣!
她猛地抽回手,動作劇烈地牽動了肩傷,劇痛讓她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額發,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身體因疼痛和強烈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蘇淵的手僵在半空。他沒有因她的抗拒而動怒,深邃的眼中反而掠過一絲更深的了然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惜。
一個弱女子,在汗位鬥爭中,幾經生死,她很不容易了!
他緩緩收回手,依舊半跪在那裡,高大的身影在搖曳的火光中投下一片安穩的陰影,將她籠罩。
“好,不碰。”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和,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但你得喝藥。”
他側身,從旁邊矮幾上端起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散發著濃烈苦澀氣味的藥汁。黑褐色的藥液在粗陶碗中微微晃動。
耶律嫣然緊抿著唇,倔強地彆開臉,目光死死盯著帳篷角落裡跳躍的篝火影子。
那苦澀的氣息鑽入鼻腔,更讓她心煩意亂。她不需要憐憫!不需要這種近乎施舍的照顧!
尤其是在他麵前!尤其是在她背負著“叛賊”之名、如同喪家之犬般被他從屠刀下救出之後!
這巨大的落差,比肩頭的刀傷更讓她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