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巨大的、無人理解的孤獨。
她看著蘇淵,那個在風雪中如同神兵天降、將她從絕望深淵拉回、又助她登上這冰冷王座的男人。
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牛糞火堆的光芒在她蒼白的臉上跳躍,勾勒出堅毅又脆弱的輪廓。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手,不是指向王座,而是探向自己修長的脖頸。
指尖微微顫抖著,解下了頸間那枚貼身佩戴、帶著體溫的狼牙項鏈。
那狼牙被打磨得溫潤如玉,在火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末端係著一縷暗紅色的絲線。
她看著掌心中這枚小小的狼牙,眼神複雜難明。
這是她母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也是她作為北遼公主血脈的象征,更是……她在最絕望的黑夜中,唯一能握緊的、冰冷而真實的依靠。
“蘇淵……”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很輕,很柔,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破碎的脆弱,將那枚帶著她體溫的狼牙,緩緩遞向蘇淵的方向。
她的目光不再是睥睨的狼主,而是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哀求的坦誠:
“你看……我其實……什麼都沒有。”
“王庭是冰冷的,王冠是沉重的,連這枚狼牙……也隻是提醒我,我的根,紮在怎樣一片浸滿血淚的土地上。”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
“除了……除了這顆在血與火裡淬煉過、在算計和背叛中變得千瘡百孔……卻唯獨在你麵前,還會跳得不一樣的心。”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蘇淵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掙紮、所有的脆弱、所有深埋的、連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情愫,都毫無保留地攤開在他麵前。
“蘇淵,我耶律嫣然的心,不比臨淵城的城牆薄。它裝得下北遼的風雪,裝得下王庭的血仇,也……”
她微微停頓,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最後幾個字,帶著一種孤狼向月般的決絕與卑微:
“也裝得下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仿佛耗儘了所有的力氣,微微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是冰冷的拒絕?是帶著距離的安撫?
還是……那渺茫到幾乎不敢奢望的回應?掌心的狼牙,冰冷而滾燙。
蘇淵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遞出的狼牙,看著她緊閉雙眼、微微顫抖的睫毛,看著她肩頭再次洇開的刺目鮮紅。
那番剖心泣血的話語,如同最沉重的戰鼓,敲打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深處,蕩開一圈圈複雜的漣漪。
他看到了她的驕傲與脆弱,她的狠厲與孤獨,她的野心與……那深埋在仇恨與責任之下、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承認的熾熱情感。
許久。
他沒有去接那枚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