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貞兒。”趙嫣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書卷,聲音恢複了平靜,卻是一種死水般的、令人心碎的平靜,
“安安分分地,做我們的‘德妃’和‘淑妃’。至少…衣食無憂,性命無虞。比起那些死在西維的宗室,我們…已算幸運。”
隻是,這份“幸運”,代價是何等沉重。
是用一生的情愛、自由、為人母的資格,換來的。
是用日夜不息、蝕骨焚心的思念與無奈,熬出來的。
趙貞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流著淚,將臉埋進柔軟的錦墊裡。
雙輝閣內,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隻有窗外偶爾漏進的、遙遠而模糊的孩童笑聲,如同最殘忍的伴奏,提醒著她們,這深宮之中,何為圓滿,何為…殘缺。
她們得到了世人豔羨的榮華,卻永遠失去了觸碰真正溫暖的可能。
那份對蘇淵或許曾有的、夾雜著敬畏、感激與一絲妄念的情愫,最終也隻能深埋心底,隨著歲月,慢慢凝成一塊永難融化的寒冰。
…………
秋日的陽光透過層疊的菊瓣,在玉芙宮的光潔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沈幼娘正輕聲細語地逗弄著搖籃裡的蘇承稷,顧傾城則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手裡比劃著,試圖教繈褓中的蘇驚鴻抓握一柄小小的、未開刃的玉匕首。
宮內彌漫著一種安寧而滿足的暖意。
然而,這份暖意卻無法完全驅散沈幼娘眉宇間一絲淡淡的憂慮。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雙輝閣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承稷又鬨你了?”顧傾城注意到她的異樣,放下玉匕首,湊過來問道。
沈幼娘搖搖頭,目光依舊望著那邊,聲音輕柔:“傾城,你近日…可去過雙輝閣?”
顧傾城聞言,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撇撇嘴:“去過一次,悶得很。趙貞那丫頭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趙嫣倒是端著,比那殿裡的瓷器還冷還硬。沒意思,我就回來了。”
“她們…終究是可憐人。”沈幼娘低聲道,眼中流露出不忍,“昨日我路過雙輝閣後的花園,看見趙嫣一個人站在亭子裡,望著池水發呆…那背影,孤零零的,看著讓人心裡發酸。”
顧傾城沉默了一下,她性子雖直,卻並非毫無感觸。
她想起自己生產時痛呼蘇淵的名字,那份依賴與擁有是何等理直氣壯。
而趙嫣趙貞…她們擁有什麼呢?除了一個冰冷的名分。
“哼,當初是她們自己選的路……如今這般,又能怎樣!”她嘴上雖還硬,語氣卻已軟了下來。
“傾城,”沈幼娘握住她的手,眼神懇切,“話不能這麼說。她們當時是走投無路,寧死也不願成為禍亂的根源,這份剛烈,你我都是見過的。
如今她們既已是夫君的妃子,名分已定,卻要在這深宮裡熬乾歲月,連個盼頭都沒有…夫君是不是…太苛待她們了?”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卻帶著一種母性的慈悲:“我們都是女子,都知道孩子意味著什麼。那不僅是依靠,更是活下去的念想。
夫君…為何就不能給她們一個孩子呢?難道就因為她們是前朝公主?可夫君如今已是華朝天子,四海臣服,難道還護不住自己的妃子和一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