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典論又想要下騾子磕頭,可見了左右兩名騎士紛紛將手摸向兵刃,他動也不敢動,隻能在騾子上拱手:“郎君,你們是外鄉人……你們從何方來,俺自然是不敢問的,可這黑燈瞎火,周遭又是山山水水,還有土丘相連,夜間奔馬實在是太過於危險了,一旦馬失前蹄……郎君,你是千金之人,不能坐在危牆之下啊。”
這廝文化水平的確不高,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都講不出來。
劉淮想了想,複又笑道:“那你可曉得有什麼好地方能去?”
阿典論大喜:“回稟郎君,俺家現在落腳的地方,正好就在左近,雖然狹小,可容幾位貴人飲馬歇息還是無妨的。”
劉淮依舊笑道:“待到明日,全家外加鄉親就要與我們一起走,是嗎?”
阿典論當即有些赧然:“不敢欺瞞郎君,正是如此。”
“也罷。”劉淮算了算時間,覺得時間也還夠,再加上他也害怕回去的時候再迷路,也就順勢說道:“今夜就宿在你們那裡。”
阿典論更加欣喜,帶著劉淮等人沿著山間小道,七扭八扭的轉了幾個彎後,來到了一處山腳下。
此處大約有五六戶人家,茅草房皆是破破爛爛,周遭隻圍著一圈土坯矮牆,彆說人聲,就連雞鳴狗叫與大牲口的聲音都沒有。
這幾戶人家似乎連油燈都用不起,一片黑洞洞的景象,若不是阿典論認得路,劉淮就算路過了,說不得也要把這幾戶房舍當作廢棄的。
“娘!九哥!大良嬸!俺回來了!”離著老遠,阿典論就大聲呼喊,喊了幾遍之後,其中一個比較大的茅草房亮起燈來,又是片刻之後,才有個老嫗推開門,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阿論,你咋回來了?”
阿典論跳下騾子,上前抱住老嫗:“娘,俺帶了幾個貴人來,咱們能過好日子了!”
這時候,其他幾間茅草屋也開了門,一些男女在門口向這邊張望,阿典論一邊揮手,一邊大聲打著招呼。
到了這種時候,劉淮也懶著去裝紈絝:“陳六郎,郭五郎,你們二人去飲馬。”
兩名騎士拱手應諾。
“張四郎,多拿些餅子與肉乾來。”劉淮繼續指揮,隨即對著老嫗拱了拱手:“老人家,這次是我們叨擾了,還得用些柴薪大鍋與碗筷。”
老嫗呆了片刻,推了一把阿典論:“沒聽到貴人所說的嗎?還不快去!”
阿典論拍了拍腦袋,扭頭對旁邊一名婦人說道:“大良嬸,得借一下你家大鍋。”
那婦人在火把映照中強笑道:“自然行,可得你自己來拿。”
阿典論一邊走一邊問道:“大良叔呢?又去山中采藥,沒回來嗎?”
婦人臉色一苦:“被縣衙征差,前日就被征走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差?”
阿典論一愣:“縣裡根本沒咱們的戶籍,如何征差?”
“唉……”婦人長歎一聲:“哪是按戶籍征的,你大良叔隻是背著草藥去城裡賣,在城門口就被捉了!若不是有後三村的侯二見著,說不得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阿論,你在城裡熟,來日幫俺找找你大良叔可好?”
阿典論頓時猶豫,他趁著去拿鍋的工夫,對婦人說道:“大良嬸,明日咱們先跟著這幾位貴人走,等安置好了,俺自會來尋大良叔。”
見婦人還要說什麼,阿典論直接扶住了對方的肩膀:“這幾天縣裡一天比一天嚇人,俺們兩個大男人,怎麼都好跑,可還有如此多的老弱,不先把你們安置好,俺們怎麼走。大良嬸,這回聽俺的。”
婦人捂著嘴巴,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落下,可回頭看著屋內兩個幼子同樣捂著嘴巴看著這邊,也隻能重重點頭。
阿典論長舒一口氣,抱著大鍋,扛著一捆柴,大步向著劉淮所在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