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勝卻是皺眉問道:“大郎,非是我不信任大郎的能力,然而宋金前線凶險異常,老夫尚且吃力,大郎難道真的能遊刃有餘?”
劉淮正色說道:“正因為前線凶險,所以孩兒才要率軍前去,到時候才有轉圜。而若是父親南下,說不得就會被坑害。”
這話說得隱晦,但圍幛之中還是有許多人精的,他們隻是想了片刻就紛紛點頭稱是。
原因無他,魏勝對大宋實在是過於忠誠了,如果是他率軍與宋軍彙合,說不得就會被宋國指派到最危險的地方,而他也不會推辭。
宋金雙方加起來十多萬人的大會戰,忠義軍數千人很容易被扔到絞肉機裡死得一乾二淨。
一言以蔽之,魏勝是真的會將忠義軍全都填進宋金大戰這個血窟窿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不隻是魏勝自己知道,忠義軍上下都知道。
魏勝的老兄弟們倒是無所謂,死在淮南戰場,倒也是為國捐軀。但出身山東的軍將卻是十分畏懼。
憑什麼啊?!憑什麼讓我們山東人去死扛你們宋國自己作出來的災禍?!
但劉淮就不同了。
這廝平日對宋國多有諷刺與怨懟。他雖然也不想讓宋國覆滅,甚至不想讓金國占據兩淮,但他根本不會將心思展露在臉上。
如果宋國指派劉淮單獨鎮守瓜洲渡,他就會立馬作出棄地而逃的姿態來。
作為宋國指揮官,誰敢在長江防線上賭一把?
所謂以鬥爭而求和平則和平存,都是一個道理。
魏勝先是環視一圈眾將,見他們都讚同之後,方才長歎一聲。
有些時候,魏勝並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但多年的軍旅生涯,一直在為了宋國奮力作戰。他已經將忠君愛國刻在了骨子裡,根本無法更改了。
如魏勝,如陸遊,甚至還有更遠的嶽飛與韓世忠,他們難道不知道宋國的積弊,宋國的懦弱,宋國的無恥嗎?但他們卻依舊是毫無辦法。
在沉默片刻之後,魏勝方才詢問:“大郎,你要帶多少兵馬南下?”
劉淮說道:“船隊隻能運送七千正軍,但若是除去天平軍兩千人馬,也隻能運送五千人。
然而,父親,山東這邊同樣重要。所以孩兒不能帶走五千人,最多隻能帶走三千正軍。”
魏勝皺眉:“三千人馬,是不是太少了一些。”
劉淮搖頭:“父親,兵在精而不在多,多出兩千兵馬,在宋金前線確實沒甚太大區彆。但在父親手中,在空虛的山東,就可以發揮極大的作用。
如果父親能攻下益都府,則相當於多了兩萬大軍;如果父親能攻下邳州,截斷金賊後路,則相當於多了五萬大軍。”
魏勝點頭,複又說道:“那為父就為你遴選精兵。”
劉淮再次搖頭:“父親不可,此次相當於孤軍深入,非士氣高昂者不得去,許多精兵在山東是可堪大用,但到了兩淮卻是未必。”
“那大郎的意思是?”
“父親,三麵出擊雖然是由我提出的,但也需要在軍議中進行表決。若是許多人都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那即便是咱們父子覺得可行,也很難推行下去。”劉淮轉頭,環視諸將:“那不妨這樣,先進行表決,看大家是否同意三麵出擊的計劃。
如果同意的居多,那麼都統、陸大判,還有我就會回到咱們身後的帥帳中,諸位一個一個進來,私下裡將想法告知我們三人,然後進行統一分配。”
說著,劉淮看向了軍議的主持人陸遊。
陸遊會意,當即說道:“同意統製官劉淮三麵出擊計劃的,請舉手。”
除了第一次參加這種軍議的開趙等人猶豫了一下,其餘人立即就高舉起手來。
幾乎是全票通過。
這倒不是說劉淮的計策有多麼多麼偉大正確,而是因為這些天忠義軍內部已經爭吵過許多次了,大家不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更是明白了彆人的立場,根本就是不可調和的。
現在劉淮能拿出這麼一套滿足各方利益的方案,並且具備一些可行性,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當然,這其中還得需要張榮的配合,但終歸有了個大致方向。
劉淮點頭:“接下來,給大家兩刻鐘時間考慮,從前軍開始,請諸位按照順序,來到帥帳中,說出自己的想法。”
說罷,魏勝、陸遊、劉淮三人回到了帥帳,靜靜等待。
前軍四名統領的意見其實很一致,他們都十分相信劉淮,既然劉淮做出了南下的決定,羅慎言、張白魚等人自然也會跟著劉淮走到底。
與之做出同樣決定的是右軍張小乙等人,原本劉淮還以為這支以東海起義為主乾的軍隊會極大的概率拒絕南下。
畢竟金國雖然跟東海人都深仇大恨,但宋國也是將他們拒之門外,不止無恩,而且有怨。
然而右軍的軍官則是紛紛表示,既然飛虎郎君親自統軍南下,為了報答魏公的恩義,那麼他們將聽從指揮,奮力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