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
聽起來這句話似乎有些矛盾,更有些神棍,但這就是戰爭的詭異之處了。
當所有人都相信某一方能贏的時候,那麼這一方幾乎必然會勝利。
而此時此刻,孔端起心中就是這般想的。
自己主政東平府的春秋大夢剛剛做了個頭,就要在此被劉大郎碾碎了嗎?
不僅僅是正麵陣戰廝殺被打得連連敗退,就連側翼埋伏突襲的兵馬也隻是給東平軍造成一點麻煩,而在東平軍往左翼增兵之後,這批埋伏的兵馬更是被打得狼狽鼠竄回了山中。
這還隻是漢軍的第一陣,還隻是東平軍而已。
遠遠眺望著東平軍之後那層層疊疊的漢軍軍陣,孔端起心中升騰起了一陣絕望。
自己麾下這三兩顆蔥,如果能一路打穿這麼厚實的軍陣,那倒也不用什麼金國冊封,孔端起現在就敢自立為帝!
“邵進,你清醒一點沒有?”孔端起對著邵進怒吼出聲:“這是咱們生死之戰!你若再瘋癲,老子就讓張楠去指揮兵馬了!”
“夠了!老匹夫!”邵進轉頭喝罵出聲,隨後乾脆將刀拔了出來,惡狠狠的看著孔端起:“咱們落得如今局麵,難道不是你這老狗一手造成的嗎?!若還敢狗叫,老子先斬你的腦袋!”
孔端起本能的後退一步,卻也拔出劍來,與邵進對峙起來:“那你他娘的也去殺身成仁啊?!跟葉師禪、梁阿泰一般去死啊!當時起了野心,如今卻又埋怨老夫,當惡人也要縮頭露尾嗎?!”
兩名主將起了爭執,周圍的親兵們有的驚駭,有的則是乾脆也拔刀對峙,大有在中軍處做一場的架勢。
邵進見狀,神經質的嗬嗬笑了兩聲,隨後拎著刀轉過身來,望著正在廝殺的前陣,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緩緩說道:“如今正是鼓起一股氣的時候,若是能擊破當麵的東平軍,說不得咱們還有生路,說不得能等來左相的支援。可若是依舊在此處挨毒打,不過一會兒,全軍就都要潰散了!”
孔端起雖然看不起邵進,卻還是認可對方的軍事能力的,立即問道:“那現在讓各軍發動反攻?”
邵進點了點頭,隨後又搖頭說道:“剛剛你說的那張楠,我知曉他麾下的八百鐵甲軍都是各個大戶湊出來的精銳,此時不用何時用?”
“給張楠下令,讓他趁著東平軍向左翼增兵,中央薄弱的機會。從中間打過去,直接將東平軍的中軍打崩!”
孔端起聞言有些猶豫。
他覺得是不是因為剛剛的言語,從而使邵進惡了張楠,以至於想要借刀殺人?
邵進仿佛看穿了孔端起的想法,再次嗬嗬怪笑了幾聲:“孔先生,反正我已經成了臭狗屎,兄弟反目,恩主喪命。野心熊熊,卻又被劉大郎這種豪傑帶著煌煌大勢摁住了腦袋,活著也沒甚意思了。就算死,我倒也沒什麼悔恨的了,隻是不知道孔先生是不是也是這般想的。”
麵對著邵進的冷笑聲,孔端起也下定了決心。
此戰是要拚命的!
然而孔端起剛剛轉身,想要親自安排張楠出陣,卻聽到身後再次傳來邵進的聲音。
“麵前的東平軍隻有三千多人,中軍不到六百兵馬,張楠八百鐵甲軍,若還是打不進去,那就讓他彆回來了,也死在陣前謝罪吧!”
孔端起腳步一頓,隨後緩步點頭,快步離去了。
作為東平府豪強的領軍人物之一,張楠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落了孔端起的臉麵,待到孔端起親自來下達軍令之後,張楠立即下令麾下士卒披上重甲,在兩刻鐘後緩緩向前。
張楠雖然也畏懼漢軍,卻也不認為東平軍能夠攔住自己。
開玩笑,這可是東平府豪強湊出來的最精銳兵馬,如果連漢軍的第一陣都不能突破,那這仗還打個屁啊!
這支鐵甲軍並沒有披罩袍與披風,紮甲打磨仔細,反射著冬日的慘白晨光,使得整支鐵甲軍如同融入了北清河,變得波光粼粼起來。
所謂甲光向日金鱗開,就是這副景象了。
鐵甲軍的出陣也讓東平府叛軍狠狠壯了一把膽子,士氣也隨之高漲起來,數支豪強私兵順勢發動了反攻,想要用雄厚的兵力優勢,率先壓垮東平軍。
“殺進濟南府,財貨女子任爾取用!”張楠驅馬在陣前來回奔馳,大聲許多:“回到東平府,封妻蔭子!”
“殺!”
“殺!”
八百鐵甲軍氣勢高昂,列成方陣,緩步向著東平軍的中軍處壓去。
以鐵甲軍為矛頭,東平府叛軍發動了全線反擊。
東平軍兵力本來就處於劣勢,大量兵馬都彙聚在左翼李進義處,所以中軍當即就有搖搖欲墜之態。
蕭恩見狀大怒,剛想要親自率領親衛穩固陣線,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陣號角聲。
他回頭望了片刻,見到代表催促的黃旗舉起之後,方才恨恨咬牙說道:“阿綽,分列中軍,你率一半去右翼,我去左翼。快!”
呼延綽原本還想要說什麼,聽到蕭恩做了決斷之後,隻能微微點頭。
張楠所率的鐵甲軍身披三層重甲,是沒有辦法進行快速突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