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節度!”
王友直在昏昏沉沉之中被副將陳仲闞喚醒,第一句話就是:“莫要叫我節度,叫我將軍。”
王友直在博州起事之後,自表為天雄軍節度使,但自從大敗,投靠耿京之後,他就好久沒有自稱過節度了。
天平軍天無二日,我心中隻有一個節度。有耿節度在,他這個王節度再自稱節度,就有些不像話了。
可陳仲闞畢竟是王友直的老兄弟了,起兵的時候,就一直是天雄軍的二把手,嘴上叫習慣了。也因此,王友直隻是訓斥了一句,就透過城樓的箭孔,看著外麵的天空。
“幾更天了?又有金賊來夜襲嗎?”
“五更了。”陳仲闞回了一句,隨後就拉著王友直的胳膊,大聲說道:“節度,醒醒,金賊沒來夜襲,卻是很不妥當。”
聽到這裡,王友直使勁搖了一下腦袋,隨後起身,渾身甲胄嘩啦作響。
“他娘的,穿著甲睡覺就是不解乏。”王友直一邊將枕邊的佩刀掛在腰間,一邊嘟嘟囔囔了幾句:“金賊也是不安生,嘿,這群王八蛋,早晚把他們全都弄死!”
罵了幾句之後,見陳仲闞的表情放鬆了下來,王友直方才大踏步的走出了城樓。
在城牆陰影處,王友直的輕鬆表情迅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三千天雄軍已經在聊城堅守多日,傷亡不小。如果算上一路進攻大名府與撤退時積攢的傷亡,那就更大了。
天雄軍此時滿打滿算不過兩千二百戰兵罷了,若不是王友直是博州出身,在博州父老之中號召力巨大,城中青壯也幫著守城,可能此時聊城已經陷落了。
夾穀清臣的猛攻還是其次。
所謂外無可救之兵,內無必守之城,關鍵就在於似乎沒有任何援軍會來救援博州,天雄軍守城似乎得守到天荒地老,這才是最令人絕望的。
為此,王友直隻能表現出大大咧咧之態,以胸有成竹的樂觀心態來麵對上下。
當被問及援軍之時,王友直要麼搬出來耿京,要麼搬出來劉淮,反正中心思想就一個,那就是援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隻要再堅持幾日,就能將金賊趕跑,到時候博州就天下太平了。
然而這一套說辭堅持到了昨日,當紇石烈良弼帶著萬餘兵馬抵達聊城城下時也變得搖搖欲墜。
天雄軍立即就有些軍心浮動,各個統領官乃至於都頭,都來到王友直麵前,向他要保證。
但王友直能說些什麼呢?
也隻能敷衍過去罷了。
其實不怪天雄軍有些不穩,因為金軍的架勢實在太像覆滅了天平軍之後,金軍主力攜大勝之威,來平定博州了。
昨日自從紇石烈良弼抵達城下之後,王友直就擔心金軍突然會拿出繳獲的旗幟金鼓來作展示,可擔心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夜間,金軍除了就地紮營之外,卻沒有其餘動作。
這讓王友直心中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也有可能是金軍被耿京或者劉淮率軍打跑了,由此北歸。
懷著這種忐忑的心思,王友直來到了城牆邊上,扶著女牆,向外看去。
待見到金軍大營之中濃霧一片時,王友直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這並不是晨霧,而是炊煙。
金軍今日要有大動作!
如此想著,王友直卻回過頭來,滿不在意的對陳仲闞說道:“老陳,就這麼點小事,你就將我叫起來……哈欠,你知道我有多困嗎?”
陳仲闞愣了一下,有些焦急的說道:“節……大哥,你且再看一眼,金賊這是在埋鍋造飯,這是要全軍來攻了!”
王友直摳了摳鼻子,順手拍在陳仲闞的肩膀上:“你怕個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金賊敢來,你手裡的刀是用來剃吊毛的嗎?殺回去不就成了?!”
“再說了,金賊就一定是要來攻城嗎?說不定是要跑路呢!哈哈哈。”
王友直聲音很大,原本守城的士卒還有些緊張,聽完這一番話後,也放鬆下來,跟著王友直大笑起來。
“既然都起來了,那咱們也埋鍋造飯,城中的糧食都彆省了,全都下鍋,咱們一起吃頓飽的。”王友直見士氣勉強提振了一些,立即趁熱打鐵:“若是金賊來攻,咱們就跟他們好好較量一場,若是金賊逃了,老子還要追上去,狠狠咬他們一口!”
陳仲闞原本已經放鬆下來了,但聽到糧食之後,又立即緊張起來。
城中的糧食已經不多了,聊城本來就在這兩年經曆了好幾次戰亂,府庫中已經沒什麼糧草了。
後來天平軍向大名府進軍的時候,將聊城作為中轉站,在其中也囤積了一些糧草。但後來耿京撤軍時,又帶走了許多,留下的糧食隻夠天雄軍吃上兩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