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鳳親自端著一碗麥粥來到了趙白英身前:“辛苦趙兄弟了。”
趙白英渾身依舊顫抖著,端起麥粥一飲而儘後方才說道:“程大哥,金賊已經撤了,而且是拋棄了一切輜重,連民夫都不要的撤法。咱們追不上的。”
“趙兄弟也經曆了一番廝殺?”
“確實如此,金賊還有留了一些遊騎在後麵邊走邊退的。我想要抵近看一看金賊的陣勢,卻被金賊遊騎發現,不得已邊打邊撤,在渡過小北河的時候,金賊追上來,幾人在橋上廝殺,橋塌落水。
若不是小北河裡冬日水少,說不得大哥你就見不到我了。”
程鳳早就有預感,聞言隻能歎氣點頭:“追不上就追不上吧,果然憑咱們這些人,還是成不了大事的。還得看都統郎君這些真英雄。”
趙白英搖頭以對:“咱們起義舉事,是為了保境安民,如今彭城百姓逃過一劫,程大哥如何算不上真英雄?”
程鳳起身,轉頭環視四周,視線極限之處就有一座村子,其中還冒著滾滾濃煙,仿佛大火剛剛熄滅一般。
程鳳乾脆指著那個方向說道:“彭城百姓真的逃過這一劫了嗎?”
趙白英剛想要勸一下,自古成大事者,哪個不是曆經挫折,哪個不是磕磕絆絆。
真當天下是這麼好打的嗎?
然而他轉念一想,現在徐州都要投靠劉淮了,還想要做什麼大事,那就是要找死了。
想到這裡,趙白英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劉大郎那時候是怎麼做的,同樣是白手起家,以義軍的規製來抗金,怎麼就能妥妥當當的?到最後能將保境安民這四個字落到了實處。”
程鳳感歎了一聲,喃喃自語:“是啊,都統郎君是怎麼做到的呢?”
趙白英沉默的看著火堆,直到身體已經徹底暖和過來之後,方才說道:“不管這些了,金賊既然已經逃了,咱們就應該將徐州完完整整的交予都統郎君。”
如果說昨日時,這幾名徐州義軍首領還可能因為萬人大軍眾誌成城而升騰起一分野心,可事到如今,親手指揮了一番戰鬥,又經曆了混亂一夜之後,他們的野心也就漸漸歇了。
造反舉義這種事也是需要多多鍛煉的,但關鍵在於,這種事情是將腦袋彆褲腰帶上的活計,很難有人有第二次機會。
這條路實在是太艱難了。
既然現在有更大的勢力可以投靠,程鳳等人自然也不會死磕下去。
“正是如此。”程鳳勉強提起了精神:“我已經讓孟堂他們去安置周邊鄉人了,你再歇會兒,咱們也去,該殺的殺,該賞的賞。既然咱們都不是戰陣廝殺的料,總該讓都統郎君看看咱們在民事上的手段。”
趙白英點頭以對:“還有,金賊撤退的消息,也要跟辛將軍與張總管通報一番。”
程鳳扶著長刀,莫名歎氣說道:“這自然不用趙兄弟你多說,咱們奪回蘇堤,金賊撤走之後,我就讓李老二去做此事了。”
說了兩句之後,程鳳再次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此番事後,在父老眼中,我程鳳究竟是大智大勇,還是大奸大惡了。”
趙白英知道程鳳是因為沒有控製好兵馬而自責,但他想要勸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趙白英也在本地廝混過多年,身上同樣也有徐州一地的人望。
對於這個結果,誰又能滿意呢?
到最後,趙白英隻能再次拎著長槍,翻身上馬:“程大哥,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咱們既然已經站在了這個位置上,早做一些事情總歸是好的。”
“我先去戲馬台那邊,程大哥先去彭城居中坐鎮吧!”
說罷,趙白英揚鞭而去,隻留程鳳欲言又止,隨後轉頭,在寒風中望著初升的朝陽再三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