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的方法就是‘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一句話總結就是:要多想。
學了之後多想,想了之後多學。
那學的與想的到底是不是真理呢?
不知道。
曆朝曆代的大儒們也在完善學說,到了如今‘程朱理學’的時代,又有新的方法論。
那就是‘格物致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進步,因為總算挨著一點唯物的邊了。
如果朱熹按照曆史的發展方向,就會完善‘道問學’。
通俗一點就是:人心中存在真理,卻必須要通過格物來學到。
但到底該怎麼格物。
不好意思,不知道。
大家各自發揮吧。
各自發揮就會出現問題,到了明朝的時候,儒學已經完全走偏了,走到了唯心主義。
也就是宋朝陸九淵與明朝王守仁所堅持的心學。
既然格物格不出格名堂,那咱們就不格物,繞過這個關卡,不就成了?
通俗一點就是:尊德性,重內心,認為一切真知都來源於內心,隻要在內心上下功夫就行了。
得,儒學走到了修身成聖的階段了。
從儒學的發展脈絡就可以看出來,大家都著急的不行,都想要求得真理,但是真理該怎麼求,這‘物’究竟該怎麼‘格’。
不好意思,還是不知道。
劉淮穿越過來之後,除了與金國拚命之外,確實想要搞一些自然科學來發展一下,卻始終沒有來得及去做。
原本他想要在去年冬日搞出‘比薩斜塔落地實驗’或者‘馬拉半球實驗’,乃至於搞出個熱氣球來給宋朝土著開開眼。但大戰一起,也就來不及想這些了。
可是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鯉,何其多也。
朱熹這名學富五車,一直在苦苦思索為儒學開辟道路之人,在山東也找到了自己的應許之地。
在大戰還沒有打響的時候,朱熹就跟醫學院的教授們混在了一起,跟著他們在山東各處行醫,看著他們救活人或者醫死人。
這期間,朱熹細細研讀了楊倓的《行醫筆記》初稿,並且詢問了一係列的問題。
但大部分問題楊倓也回答不下來,因為此時的外科醫學還是純粹的實驗醫學。
闌尾長在臍下一寸五分,它為什麼長在這裡,我特麼怎麼會知道?它就是長在這裡!
用烈酒塗抹過的傷口不容易感染,為什麼?我特麼怎麼會知道?他就是不容易發膿!
有的時候,楊倓被朱熹問急了,也直接拂袖而去,並且撂下一句話:你不是想要格物致知嗎?這就是物,你來格吧!
朱熹對此倒也不惱,隻是開始了自己的悟道。
他的思想過程不為人知,但到了最後,朱熹根據楊倓、徐爾雅等人行醫的過程,看著他們逐漸總結行醫手術途中的經驗,將同一種手術從傷亡慘重到能穩定救人,總算開悟,並總結出了四條結論。
其一:試錯可以尋真。
其二:實踐方能求理。
其三:猜忌當疏,論證當細。
其四:雖理不可驟得,但其真必存。
然後,朱熹就根據這四條,開始跟著楊倓等人展開醫學實驗。
最終,他從病人感染傷口上的蛆蟲與蒼蠅轉換中,大膽猜測是蒼蠅將一隻看不見的幼蟲產在了傷口上,方才導致生蛆的。
並且用腐肉驗證了這一點。
這個發現比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的總結早了幾百年。
朱熹並沒有順勢發明顯微鏡,進行微觀觀察,而是迅速想起了古籍中的一句話:腐草為螢。
難道螢火蟲真的是腐敗雜草中產生的嗎?會不會是大的螢火蟲生出來的?
為此,朱熹捉了許多螢火蟲,放在一個充滿雜草泥土的罐子中。而另一個空罐子,則是隻放大量的雜草。
待到罐子中的螢火蟲死去之後,朱熹又將螢火蟲的屍體撿了出來,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那是一個秋末的夜間,朱熹在夜風中打開了兩個罐子。
一隻罐子空空如也,而另一隻罐子則是飛出了一片螢火蟲。
朱熹在螢火蟲的包圍之中,看著天空中的月色,逐漸變得有些癡了,他手舞足蹈了一番之後,躺在了草地上,對著天空揮拳奮力大喊。
“孔仲尼!你個欺世盜名之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如若瘋狂的大笑聲中,朱熹完善了他最後一條格物理論。
正是:格物之法,當有對照,萬事萬物,道理相通。
儒學終於有自己的格物之法了,雖然還十分粗淺,卻終於邁開了堅實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