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的變革注定是意義重大,卻也注定是在一開始潤物細無聲的。
尋常百姓所關注的,終究還是生老病死,柴米油鹽。
而政治派係領袖所關注的那就更多了。
劉淮與魏勝在私下裡敲定了一些事情,再與魏如君郎情妾意了片刻之後,就立即馬不停蹄的趕往兗州,去處理孔氏那一攤子事情去了。
而魏勝則以山東元帥府的名義,召集統兵大將與地方官員代表,來濟南府商議接下來的戰略。
統兵大將倒還好說,但是地方官員確實是不能擅離職守。
隨著地盤變大,許多事情已經不是在州衙開個小會就能將事情解決的了。
漢軍的攤子再大一些,可能就得有巡查禦史、刺史之類的官職出現,來溝通地方與節度府了。
不過山東義軍畢竟不是軍國體製,地方官員的意見有的確很重要,魏勝也不得不將羅穀子、張孝祥、徐宗偃等官員召集過來,共商大事。
正月二十,在從飛虎軍中抽調了三百甲騎作為貼身護衛之後,劉淮終於抵達了他忠誠的兗州。
孔氏作為地主,也早早得知了劉淮抵達的消息,就在劉淮路過兗州州治嵫陽時,第四十九代衍聖公孔拯已經抱著新繡好的‘漢’字大旗,與其弟曲阜令孔摠一起,在曲阜城外等待。
這兩人算是北孔的第三代當家的,他們的爺爺就是孔端操,也就是北孔的始祖了。
孔拯與孔摠兩人都已經算是垂垂老矣,在曲阜之外等了許久,卻沒有見劉淮抵達,隻能再次遣人去問。
待到一個時辰之後,才有人回來稟報。
劉大都統剛剛進入曲阜的地界,就在一處兵站停住了,似乎在與那名聲好大的朱熹商議大事,根本沒搭理孔氏族人。
孔拯羞憤交加,卻終究不敢拂袖而去,隻能在寒風中繼續等待。
“朱夫子做得好大事。”劉淮大踏步的進入兵站中的屋舍之後,立即就被嚇了一跳:“朱夫子,如何清瘦成這副模樣?”
原本朱熹是那種身強體壯之人,算得上膀闊腰圓,豈料僅僅兩三個月未見,他就已經瘦了許多,連著寬袍大袖都變得寬鬆起來。
“劉大郎,許久不見。”朱熹沒有回答,隻是抬頭含笑說道。
比幾個月之前,朱夫子的氣質更加內斂,原本十分張揚的性格仿佛也在這幾個月間沉澱下來,從一把鋒銳的長劍,變成了收攏鋒芒的劍鞘。
劉淮在朱熹屋舍中緩緩踱步,左顧右看。
朱熹的屋舍之中有些雜亂,卻還是能看出分界線來。
東側相對要整齊一些,書桌之上放著許多公文,還有加急的批示,不時有小吏前來,放下一摞文書,或者將幾本文書取走。
而西側則是雜亂無章,牆上貼滿了各種紙張,角落裡還擺放著一張木床,此時也是半張床堆滿了各種書籍,書桌上更是一片混亂,打開的書本到處安放,以至於明明是極大的書桌,竟然隻剩下麵前兩個巴掌那麼大的空間容朱熹書寫文書。
劉淮看著貼在牆上的一張紙,緩緩念道:“猜忌當疏,論證當細。嘖。”
他歪著頭看著朱熹:“朱夫子,我給你改一下這句話,更加通俗易懂可好?”
朱熹眼前一亮:“我早就知道劉大郎是個內秀的,且說來,我為劉大郎執筆。”
劉淮指了指那張紙:“倒也不用書寫,隻是兩句話的事情。正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朱熹聞言愣了愣,隨後立即就在紙上筆走龍蛇,口中喃喃自語:“妙啊,妙啊!”
朱熹雖然開創了新的格物法,也總結了幾個關鍵地方,卻還沒有徹底形成理論,也沒有書寫成冊。
戰爭開始之後,朱熹又將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大軍後勤之中,根本沒有工夫進行係統的整理。
直到如今,戰爭終於結束,大軍大部也已經解散之後,朱熹方才有時間書寫自己的論著。
朱熹有種預感,這本《格物論》如果真的能寫成,那他在後世八成也能混到一個朱子的稱謂。
搖頭晃腦許久之後,朱熹方才抬起頭來:“劉大郎,你這番前來,不單單是要與我討論格物的吧?”
劉淮搬來一個乾淨的椅子,坐下之後笑道:“有何不可呢?這可是千古大事,總要比收拾孔家要重要的多。若是朱夫子《格物論》書成,那今後的大儒就多了。”
格物致知嘛。
格物是為了致知,是為了尋求真理。尋求到了真理,那不就成大儒了嗎?
方法論的重要性就在於此了,找對了格物方法,自然會有人尋求真理,並最終完善自然科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