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他的天平軍元老,就憑他剁下石盞斜也腦袋的功勞,劉淮也得忍讓一二。
否則立下如此大功之人,都能被輕易處置,誰還會拚死衝殺?
至於不管更是不可能。
軍中文吏與軍法官都是由節度府指派,若是人人有樣學樣,將其毆打驅逐,那漢軍到底是誰說了算?劉淮還是各路軍頭?
“大郎,你是想要將這些人明升暗降嗎?”辛棄疾看著名單,許久之後方才說道:“還是說從此之後棄用?”
劉淮點頭後複又搖頭:“這也算是一種酬庸,征戰辛苦,的確得以官爵與財貨相酬,可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占據重要位置了。
五郎,你可知道我與宋國的虞相公已經說開?”
辛棄疾緩緩點頭。
“接下來的鬥爭形勢越來越嚴峻了,我必須得做宋國與金國聯手的準備。到時候以忠義軍、靖難軍為骨架的漢軍就是我等唯一的依仗,不能打硬仗的,都得到地方任官。”
辛棄疾長長歎氣:“大郎,亂世之中,兵權最重,因為這是重新定富貴,分高下的時候。今日是個裨將,隻要敢豁出命去博一把,明日說不得就能封侯稱公,可到了地方任職,如果沒有好的機會,那就隻可能按部就班排資曆了,此生也就看到頭了。
大郎,你這不單單是要奪人軍權,更是要斷人財路……會有人出怨懟的。”
劉淮對此也無奈:“可若是他們在上麵擋著,那些有本事,有軍功之人就徹底上不來了。上頭人一旦庸碌,連帶著這些有本事的一起淪喪,豈不是更加令人心痛?”
辛棄疾聞言隻能連連搖頭:“大郎,你是想要讓我去說服張安國他們嗎?”
“不是。”
“哦?”
劉淮誠懇說道:“之前山東西路衛所組建的時候,五郎已經為我背負了一些怨言,如今怎麼還能讓五郎繼續擔責的。隻不過你為我副貳,總得與你有過言語。”
辛棄疾緩緩點頭,再次看著手中的名單,良久之後方才說道:“我對這份名單沒有異議,明日召開大軍議的時候,我會帶頭同意。”
劉淮舒了一口氣:“有五郎支持,那大事可定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辛棄疾就告辭離去了。
不過辛棄疾回到自家房舍之後,卻沒有立即入睡,而是召來了三名住在一起,十分得力的族弟。
正是辛文遠、辛元英、辛經緯三人。
“五哥,有什麼事情嗎?”
辛文遠見到辛棄疾正襟危坐,莫名有些緊張的詢問。
辛棄疾將目光從三名族弟臉上掃過,指了指辛文遠說道:“明日大軍議,無論都統郎君說什麼,你都不許有一字反駁。”
辛文遠一愣,直接蹦了起來:“我……我做何事了?都統郎君竟……竟要殺我?”
“坐下!”辛棄疾一陣無語,低聲嗬斥道:“誰說要殺你了?”
辛文遠愣了片刻,方才癱回到了座椅上。
見其餘兩人也是麵色惴惴,辛棄疾歎了口氣,隻能據實相告:“劉大郎想要將你的軍職革除,轉為民政或者地方武官。”
“至於你們二人。”辛棄疾又看向了辛元英與辛經緯:“各有封賞,職階也有所提升。”
辛文遠呆愣了片刻,隨即如同虛脫一般癱在椅子上,良久之後方才說道:“阿兄,就這點小事,難道還需要提前商議嗎?我剛剛還以為……還以為要身死了……”
辛棄疾看了辛文遠許久,緩緩言道:“你不覺得這是劉大郎在打壓你嗎?”
辛文遠擦著額頭的汗水:“這算什麼打壓,我是不是衝鋒陷陣的料子,阿兄你還不知道嗎?咱們兄弟幾人,有人能用心文事,反而是件好事,打完天下,最該有人去治理的。”
“更何況,我與大鐵槍的性命還是都統郎君親自救出來的,此時又是下屬,其餘人可以與都統郎君起怨懟,我們二人卻是絕對不可的。”
辛棄疾猛然想起了那是近兩年之前的事情了,當時耿京派幾人南下聯係宋國,到最後反而被金賊當簽軍捉了。
李鐵槍與辛文遠恰逢其會,在簽軍營中見到了劉淮,一起發動了暴動,方才有後來的一係列生死糾葛。
辛元英聽到自己要升職,心中大定:“兄長,人各有誌,阿遠沒有怨氣,不代表彆人沒有。明日軍議,很有可能要出事。”
辛經緯卻撇嘴說道:“怎麼可能出事?底下兵卒剛剛分了地,入了衛所,正在感念都統郎君恩德。上麵的將軍們就算再氣憤,拉不起兵馬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單騎投奔金國或者宋國不成?”
辛棄疾一時間也隻能緩緩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