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總結過中國的權謀模式。
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條就是,通知某人來開會或者吃飯,並在這期間突然暴起,將其誅殺。
何進、爾朱榮等一係列前輩,用人頭滾滾的結局,證明了這種手段的可行性。
可即便知道其中可能有危險,張中彥也無法反對。
因為這廝的確是心裡有鬼的,如果不去參加軍議,很有可能就會引起徒單合喜的懷疑。
更關鍵的在於,張中彥隻是剛剛與吳璘搭上線,還沒有開始動員與串聯,若是倉促起事,也隻能拉著心腹投奔宋國了。
懷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張中彥帶著親衛,隨著軍使沿著隴右山路一路向北,頂著六月的暑氣,僅僅三日就抵達了原州。
“張節度,還請稍待,俺去通報一番。”
在大營之外,女真軍使言語客氣,隨後就驅馬向前,對著營寨望樓大聲呼喊起來。
與守門的軍官交流了幾句之後,大門轟然大開,一名年輕將領馳馬而出:“張節度,請隨我來。”
張中彥眼見這名留著辮發的女真軍官麵生的緊,更是心中泛起了猶疑,勒著馬韁繩,止步不前。
年輕軍官見狀,倒也沒有催促,隻是在原地等待。
“小將軍,我這些親兵……”
“都可以帶進去,如此大的軍營,難道還沒有幾十人吃飯的地方嗎?進去之後自然會有安排。”
被堵住話頭之後,張中彥終於橫下心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顧不了許多了。
見張中彥昂頭闊步的坦蕩模樣,年輕軍官微微一笑,就當先引路而去了。
張中彥一邊驅馬前行,一邊看著沿途營寨,仔細估量著其餘幾軍的戰力,猜測他們在與吳璘廝殺幾場之後,是否已經受到了重創。
直到帥帳門口的時候,張中彥方才覺得自己過於不禮貌了,竟然沒有問這年輕軍官的名字。
“還未請教小將軍高姓大名。”
年輕軍官咧著嘴巴,笑道:“我大名喚作完顏王祥,乃是威勝軍第一將,歸德尹,我父乃是當朝兵部尚書,平章政事,元宜公。”
張中彥心中一突。
完顏王祥的名字他也隻是曾經聽過,但完顏元宜那可就是鼎鼎大名了,哪怕在中樞官員中,這名契丹出身卻又被賜姓完顏的尚書也算是佼佼者。
出將入相不外乎是了。
但是完顏元宜所率的威勝軍不是在淮西全軍覆沒了嗎?
怎麼現在又蹦出來個威勝軍第一將?
而且跑來關西乾什麼?
莫非……
來不及多想了,帥帳已經在眼前,張中彥唱名而入,首先看到的就是徒單合喜。
但張中彥立即驚訝的發現,徒單合喜竟然沒有坐在首位,而是坐在了左手邊第一人的位置。
張中彥反射性的去看主位右手邊第一人,雖然時間久遠,但他還是認出來了,此人正是當今的平章政事、兵部尚書完顏元宜。
那坐在首位之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張中彥隻是掃了一眼,隨後跪地叩首:“臣張中彥,參見陛下!”
完顏亮坐在首位,含笑說道:“張卿且起身,見到俺,是否驚訝?”
張中彥也沒有客氣,麻溜起身,老老實實的回答:“回稟陛下,自然是有些驚訝的,因為臣在鳳翔府,同時也是關西人,消息靈通,卻沒有聽聞有大軍路過。
然則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自然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我等作臣子的,自然不應該過多置喙。”
完顏亮指著張中彥,對徒單合喜大笑出聲:“阿喜,你瞧瞧張卿的言語,這是對俺微服而出有意見啊。”
徒單合喜附和笑了兩聲。
張中彥卻拱手說道:“不敢。”
完顏亮挑了挑眉毛:“哦?不是沒有,而是不敢有?”
張中彥默然不語,竟然是直接默認了。
見到張中彥這幅模樣,完顏亮也不惱,而是繼續看向了徒單合喜:“阿喜,你也是這般想的嗎?”
徒單合喜沉默片刻之後,方才麵色複雜的說道:“陛下來到俺這裡已經有數日了,俺一直沒有跟陛下交心……陛下此舉,屬實是有些冒險了。”
此次完顏亮隻帶著一百甲騎,沒有通知沿路官員,也沒有通知徒單合喜陝西最高軍政長官,直接來到了原州大營之中,召集各個行軍猛安來發放賞賜,獎勵功勞,加官進爵。
頗有一種高祖奪韓信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