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宋軍也不是不堪一擊。
虞允文微微瞥了一眼身側的李顯忠。
最起碼李顯忠麾下池州大軍三萬兵馬還是很靠譜的。
這支大軍是在虞允文與葉義問兩人眼皮子底下建立的,經曆過兩淮血戰的精兵強將也都被虞允文塞到他麾下,這是其餘兩支兵馬沒有的優勢。
有這支強軍與下蔡堅城在手,再收攏一下潰兵,此戰未必不能打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是朝中。”沉默良久之後,虞允文方才緩緩出言:“最起碼要穩住官家,勿要再起退兵議和之心,也隻有朝中穩固了,咱們才可以放手施為。”
“成閔彼處的敗報咱們是無法遮掩的,而咱們身前的兩場敗仗卻還可以掩飾一二,以稍作退卻,誘敵深入之類的說法,來給朝中作交待,先撐過這一兩個月再說。”
虞允文舉了舉手中文書:“關鍵就是這封劉大郎的報捷文書,要以此來渲染大勝,穩住朝中人心。”
張浚緩緩點頭:“你我二人寫聯名報捷文書,讓誌同之人一起鼓吹,一定能繼續讓朝中堅持下去。”
兩名相公就這麼光明正大的打著糊弄朝廷的主意,而他們身邊的李顯忠則是見怪不怪,隻是沉默以對。
邵宏淵與李橫的兩場大敗自然是無法徹底遮掩住的,因為宋國也有製度的,有巡查禦史、軍法官以及地方官員,更有可能還有皇城司使臣在其中,他們都是可以向朝中報信的。
張浚與虞允文二人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徹底隱瞞。
他們二人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朝中——或者說的具體一點——為了讓宋國官家趙眘鼓起勇氣,繼續打下去。
大不了大家互相扯皮打嘴仗,隻要再撐過兩個月,待到戰局有了大變化後,具體情況到底是大敗虧輸還是詐敗誘敵,那就真的是無所謂了。
你可以說這是賭徒心理上頭,但現在明顯就是雙方各拚一口氣的時候,誰泄了這口氣,必然會一敗塗地,哪怕穩重如虞允文,都必須得咬牙撐下去。
“其二,如今河南戰場亂成這幅模樣,我軍即便收攏潰軍,金國兵馬強盛,與之正麵爭鋒也是危險的。”
說到這裡,虞允文咬了咬牙:“還是要將魏勝拉過來!忠義軍戰力強悍,他們但凡有一萬大軍來此,我軍就足以拉開架勢,與金賊好好做一場了!”
以魏勝的忠勇,為宋國作戰,必然是不惜死的。
四萬宋國一方的正經兵馬再加上收攏來的潰軍,再從兩淮調來援軍,與五六萬金軍相對,無論如何都能打一打了。
然而,張浚與李顯忠卻沒有第一時間讚同,而是有些猶疑起來。
因為劉淮在之前的文書中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他自可以在河北與金賊拚命,但魏勝是要在徐州主守的。
雖然劉淮沒有明說,但其中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到時候魏勝若是出了三長兩短,劉淮是肯定要找人算賬。
在擊敗大名府之戰後,劉淮的威脅,天下人誰還敢不當一回事?
虞允文繼續說道:“劉大郎後來也鬆了口,隻要本相去魏勝軍中坐鎮,魏勝就可以出兵,如今我立即就出發,前往徐……”
今日言語寥寥的李顯忠卻正色開口說道:“虞相公,此時我軍人心惶惶,如果虞相公再離開,末將害怕人心生亂。”
李顯忠一邊說,一邊還用餘光瞟向張浚,似乎在與虞允文使眼色。
虞允文立即就意識到,這必然是因為張浚的過往戰績太‘輝煌’,以至於李顯忠算是徹底怕了這廝,生怕虞允文離開之後,張浚再亂指揮一氣,把原本就很危急的局勢徹底葬送。
張浚並沒有看到李顯忠的小動作,卻還是承認對方的言語:“虞相公,咱們二人再共同署名,寫一封文書,讓魏勝出徐州,最起碼要到宿州前線,威脅金軍側翼,言辭懇切一些,想必魏勝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虞允文臉頰抽搐一下。
說句實在的,但凡有一丁點辦法,他都不想讓魏勝率軍出擊,尤其是在如今劉淮橫行河北之時,魏勝乃是宋國鉗製山東的重要籌碼。
即便擺脫冷冰冰的政治,虞允文對魏勝這名素未謀麵,卻是誌同道合的北伐義軍領袖也是有些傾慕的。
易地而處,虞允文不認為自己能夠有這份提孤軍北伐萬裡大國的勇氣,也不會有橫掃金國山東兩路統治的本事,更沒有即便已經事實上拓土立業也依舊保持忠誠的心性。
但是……所以要說但是了,如今宋國北伐軍兩翼全都被金國擊退,兩路金軍猶如一支鉗子般向宋軍殺來,虞允文又有什麼辦法呢?
隻能是要聚集所有力量,甚至調動兩淮的衛戍兵馬,與金軍拚了!
“此時宜早不宜遲,現在立即喚來參謀軍事,起草軍令。”張浚開口說道。
而虞允文則擺手以對,隨後親自坐在案幾之後:“這不是軍令,而且也不能假與旁人之手,我將親自起草,務必在兩日內送到魏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