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調動是需要時間的。
魏勝如此。
宋軍如此。
金軍自然也是如此。
仆散忠義與紇石烈良弼輕易擊敗宋軍之後,並沒有趁勢南攻下蔡,而是試圖調動石琚大軍前來彙合。
然而結果似乎出人意料。石琚與蒲察世傑聯名發來文書,以糧草問題拒絕了合軍的要求。
這自然讓仆散忠義與紇石烈良弼有些驚訝,因為理論上石琚是東金的相公,紇石烈良弼也可以隨時下令,而蒲察世傑乃是西金大將,仆散忠義這名都元帥自然也可以命令。
如今的情況卻是兩人都反抗正經軍令,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軍糧問題也是個問題嗎?
石琚麾下大軍隻不過是從穎水轉到淝水,相距不過六十多裡,這難道也能造成軍糧轉運困難嗎?
既然不能,那就是石琚與蒲察世傑故意拖延了。
他們竟然敢故意拖延軍令?!
很快,一封措辭嚴肅的劄子再次發往了石琚軍中。不過就在劄子發出的當夜,也就是六月四日夜間,隨著武捷軍行軍猛安夾穀阿速抵達蒙城,一個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消息傳了過來。
“良弼相公,都元帥,石琚反了!”
月朗星稀,夜風熏熏,聽聞此言,紇石烈良弼與仆散忠義俱是如墜冰窖。
說實話,石琚反金的理由實在是太充分了。
首先石琚乃是河北人,在大名府之戰後,紇石烈良弼用腳後跟都能想明白,河北是何等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狀態,所謂人心長草,人人惶惶不過如此。
那試問石琚一個河北漢人,又如何不會有些彆樣想法?
此外,石琚麾下還有兩萬多陳州軍,還是河南南部數個軍州的實際掌控人。如果說石琚想要稱孤道寡,建製立國,如今倒也不算是個壞時機。
當然,結果不過是過一把癮之後就死罷了。
無論宋金還是氣勢正盛的山東劉大郎都不會饒過他就是了。
想到此處,紇石烈良弼與仆散忠義互相對視一眼:“阿速,將話說清楚,什麼叫石相公反了?是他喊出口號,還是扯起了大旗,又或者蒲察世傑已經身死?!”
夾穀阿速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雖然此時還沒有造反,卻也不遠了!”
紇石烈良弼沉下臉來,憑借高超的養氣功夫,終究沒有罵出聲。
可仆散忠義卻沒有管這個,他被嚇了一跳之餘,直接破口大罵出聲:“阿速,誰給你的膽子,在這裡消遣我?來人,拖下去,這廝五鞭子,讓他糊塗腦子清醒一下。”
夾穀阿速滿臉淚水,聞言微微一愣,卻在看了一眼仆散忠義那張鐵青的臉後,終究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的被拖了下去,在帳外扒去上衣,結結實實的挨了五鞭子,然後被被親衛拖死狗一般拖了回來。
仆散忠義臉色依舊憤怒猙獰:“阿速,陷害同僚上官,查無實據是要被反坐的,你可知道你要乾什麼嗎?若石相公真的沒反,到時候良弼相公強要殺你,我也是無話可說的!”
夾穀阿速強忍著後背火辣辣的疼痛,再次叩首以對:“都元帥,末將沒有說謊,如今石相公不反卻似已經反了!就算今日不反,來日也必然是要反的!”
這話依舊是車軲轆話,而且也依舊是猜度與懷疑,乃至於有些潑臟水的意味。
然而這畢竟是夾穀阿速在挨了五鞭子,並且被仆散忠義警告之後,依舊堅持的某種措辭,所以端坐主位的一將一相都沒有再反駁,而是沉默下來,作傾聽的姿態。
夾穀阿速繼續大聲說道:“良弼相公,都元帥!此時陳州軍外加河南數州漢兒,還有我武捷軍中兩個漢兒猛安全都串聯在了一起。
他們集中起來抗命,不服蒲察總管的軍令。如何就不是造反?若是他們反了,石相公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紇石烈良弼與仆散忠義對視一眼,心中也信了三分。
大名府之戰的結果是瞞不住的,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傳播開來。
哦,就許你們河北人人心長草,不許我們河南人居心叵測嗎?
紇石烈良弼蹙眉說道:“軍中對立是從何時開始的?為什麼我們二人都沒有得到訊息?”
夾穀阿速咬牙說道:“對立一直都有,不過之前都是軍中齟齬私鬥,總管還可以壓製一二,不過前幾日行軍艱難,在路上起了大衝突,才陡然激烈起來的。”
仆散忠義思量片刻後,冷冷出聲:“不對,你剛剛說武捷軍漢兒軍猛安也跟陳州軍抱團了,那些人我知曉,不少人甚至都當過陛下親兵,如何能叛?你若是敢遮掩一句,真當我不敢處置一行軍猛安嗎?”
夾穀阿速額頭幾滴冷汗流下,咬牙說道:“都元帥,末將不敢欺瞞,是因為郭太初莫名死在了營中,方才引起後來的一連串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