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此時,長老依然記得壓低聲音,但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是從自己的心上扯下來的:“求求你,帶著他們去福斯塔特,去見哈裡發阿蒂德,如果你瞧不起他身邊的大維奇爾沙瓦爾,也不願意信他,那就帶著孩子們去大馬士革,去找讚吉的希爾庫和薩拉丁!
到他們的軍隊裡去,堂堂正正地與你的敵人決一死戰,而不是沉溺在法蘭克女人的胸膛裡!無論你們要將哪把刀子刺入她們的身體!”
首領瞪著他,目眥欲裂,他想要否認,並為了長老對自己的羞辱憤怒,但他隻是喘息著——他難道沒有發覺嗎?一開始,他們隻想要讓法蘭克人品嘗自己嘗過的苦澀,但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年輕人更熱衷於享受掠奪與強暴了呢?
他痛苦地顫抖起來。
再這麼下去,這些年輕的戰士就真的要毀了。
“好吧,好吧!”他妥協地放下雙臂:“最後一次,”他向長老發誓說:“這是最後一次,讓我們劫走那個騎士的女兒,然後向他索要贖金,我不會允許小夥子們毀壞她的貞潔,傷害她的性命,等拿到了贖金,我們就安置好我們的女人和孩子,然後配置甲胄與武器,到大馬士革去!”
長老慢慢地籲了口氣,首領所說的也並非毫無道理,“這次我要和你一起去。”
首領停頓了一下,“為什麼?您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但你應當知道我為何如此惶恐。”長老說道:“我在夢中見到了我追隨的先知穆薩,他憤怒地指著我,仿佛指著一個將你們帶入到一片死地的罪人。”
首領這次是真的猶豫了,他們之中,隻有長老曾經在寺廟中見到了先知,聆聽過他的教誨,而他之前的每一次建議也確實為他們指出了最正確的那條路。
如果長老隻是一味地阻止他們以相同的方式向法蘭克人複仇,他或許還會以為這是一個老者的多慮,但如果是先知穆薩給出的警告……
他幾乎想要中止這次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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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爾特發出了嗤嗤的笑聲。
這有什麼可笑的,塞薩爾木著一張臉想道,這不是你們慫恿出來的好事嗎?
釣魚從來就不是隻屬於他那個世界和那個時代的計謀,他隻是略一提醒,阿馬裡克一世和聖殿騎士瓦爾特就立即恍然大悟,並且覺得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隻是在塞薩爾原先的計劃中,那個充當貴女的誘餌可以讓一個年少的侍從來充當,如果他還隻有九歲,或許會自告奮勇——他並不想讓彆人為了自己的謀劃而深陷險境,但他如今已經十三歲了!
十三歲也就算了,他和鮑德溫長得還很快,六法尺的身高已經和若弗魯瓦差不多了,也到了瓦爾特這個巨人的肩頭,雖然因為正在拔高而身材瘦削,但怎麼纖細,一個與騎士可以麵對麵直視的貴女怎麼都不太合理吧!
但很顯然,瓦爾特沒有忘記三年前在他這裡吃的虧,總是暗戳戳地想要報複回來,這次可被他抓到機會了,他不但自己去勸說國王,還拖上了若弗魯瓦,若弗魯瓦也是個樂子人,他們一唱一和,居然說動了阿馬裡克一世。
他承諾說,若是塞薩爾願意充當這個誘餌,等他回來,就可以從扈從被拔擢到見習騎士——然後,也不知道艾琳娜的丈夫,還有她的騎士熱拉爾是怎麼聽說了這件事情的(若弗魯瓦和瓦爾特:勿謝!),他們急忙跑了過來,向塞薩爾致謝。
致謝不說,他們聽說國王有意拔擢塞薩爾為見習騎士,一個馬上決定要送他一身價值兩百個金幣的甲胄,一個決定要送他一柄價值一百金幣的長劍……
塞薩爾並不在意這些,但:“你們怎麼能讓那些撒拉遜人相信一個貴女可以身高六法尺?(一米九)”
“哦,”瓦爾特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們總有辦法的。”
他們先是找了兩個身材頎長的侍從做“達瑪拉小姐”的侍女,然後緊急為塞薩爾換上了長袍,頭巾和麵紗後——萬幸此時的男女服裝沒有太多的不同,都是內裡長袍,外套長袖或是無袖鬥篷,係著腰帶,裹著頭巾……
而以達瑪拉為首的貴女們為塞薩爾加上了鑲嵌寶石的金腰帶,係在袖口和腳踝處的絲帶,還有層迭的項鏈,戒指和手鐲,直到塞薩爾說這樣會影響他行動才作罷。
不過這麼一打扮,塞薩爾隻要坐著,看上去確實很像是一個值得在比武大會中被最強的騎士奉上花冠的“最美女士”了。
但既然沒法站起來,那麼在之後的行動中,他就要麼隻能騎馬,要麼就隻能坐著了。
“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一些聲音。”若弗魯瓦走過來,半跪著打開一片寬闊的蘆葦葉,裡麵裝著一些椰棗和杜鬆果實,塞薩爾一邊捏了幾顆放進嘴裡,一邊問道:“是人?”
“應該是,大得不像是魚。”
“鱷魚呢?
“鱷魚又沒那麼小,”如弗魯瓦感歎地說道:“這裡的鳥兒不是被射光了就是被嚇跑了,不然他們也沒那麼容易靠近那些不幸的人。”
“他們今晚會來嗎?”
若弗魯瓦伸出手指刺了塞薩爾一下:“彆坐起來,坐起來差不多和我半跪著一樣高了!”
塞薩爾隻得繼續歪著身體,被他靠著的侍從笑得身體顫抖。
“他們不會離得太遠,等那個人回去報信,他們再趕過來,正是偷襲的最好時機——黎明之前,人們昏昏欲睡,警惕全無——等等,”他突然露出了個笑容:“看來也不是人人固守成規嘛!”
若弗魯瓦站起來,陰影覆蓋在塞薩爾的身上,這導致塞薩爾沒能第一時間看見從密林中衝出來的敵人,但他聽見了他們的呼喊。
“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