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身邊的副手,兩人立即按肩祈禱,等待先知給予他們啟示。
而那支人數顯然超過了預期的隊伍,卻在此時驟然加快了速度,而在他們飛揚的罩衣和鬥篷下,陸陸續續地閃爍起了致命的微光,法塔赫睜大了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
騎士們以十二人為一列衝擊,而這十二人的武器與甲胄全都閃爍著令人絕望的光芒。——他與副手身上的光芒與之相比,就像是螢蟲對滿月,毫不起眼。
“可惡的騙子!”他才怒吼了一聲,就被一股大力撞飛了出去。首領從高處落在地上,憑借著先知的啟示,他一躍而起,拔出了彎刀。
但此時一個隨後而至的騎士已經放低了矛槍,矛槍隻一下就貫穿了他的肩膀,位置正和與那個報訊的騎士重迭。
但他可沒有那個騎士那麼幸運,矛槍本身所攜帶的巨大動能,以及聖人賜予這柄武器的威能,一下子就將他劈開了,他的頭顱連帶著半個肩膀飛上高空,甚至能夠看到自己的下半截軀體,還在盲目又徒勞的劈砍,而等他墜入塵土,被馬蹄踐踏的時候,他的千人隊正在潰敗。
他們被欺騙了,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菲利普一直密切地關注著戰場上的變化,他不但要擊敗這些撒拉遜人——這是必然的,還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敵人,以免他們逃回去告知蘇丹。努爾丁雖然老了,愚鈍了,但在聽說這麼一座小小的馬卡布城堡裡居然有幾十個得到過賜福的騎士後,馬上就能想到亞拉薩路的新王。
他肯定會馬上掉頭,殺死或是抓住鮑德溫四世。
雖然沒有了國王,亞拉薩路的民眾依然會堅決的抵抗到最後一刻,畢竟誰也不想死在撒拉遜人的刀下。但國王在決戰之前就被擒獲或是被殺死,毫無疑問是對基督徒們的一大打擊。
好在騎士們與撒拉遜人的正麵交戰的時候,另外一支隊伍也已經悄悄的從城堡的後方繞行到陣地外,形成了一個鬆散但完整的包圍圈,每一個想要從他們的矛槍與弩弓逃出去的撒拉遜人都要絕望了——而等到他們吃掉了散落在棋盤外的棋子,就與先前出擊的隊伍兩麵夾擊,將他們徹底地剿滅。
不僅如此,一小隊受過賜福,聽覺和視力格外敏銳的十字軍騎士還策馬奔出了一段,以確保沒有漏網之魚,他們做的非常小心,沒有如之前的那個騎士般驚動努爾丁的大軍。
“接下來我們要儘快返回亞拉薩路。”菲利普說:“我會立刻寫信給雷蒙和博希蒙德,希望他們能夠馬上折返。”
雖然這麼說,但他覺得不太可能——努爾丁一定是確定了十字軍的主力已經離開亞拉薩路,才敢乘機偷襲亞拉薩路的,加上他們行走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就算是雷蒙和博希蒙德立即率領大軍折回也晚了,何況努爾丁有很大的可能會聯手姆萊——若是十字軍敢將後背留給姆萊,姆萊大概率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他說完就匆匆離開了,還有很多事兒要處理呢。
鮑德溫一直沉默不語,菲利普的建議當然沒錯,就算是他的父親阿馬裡克一世,這時候也隻會先趕回亞拉薩路,而後開始籌備守城事宜。
“你帶著地圖嗎?”他問。
“我帶了。”塞薩爾說,他們既然是外出巡遊,檢閱防務,當然不可能不帶著一張地圖,而且塞薩爾也早有準備,一路上,他借著這個難得的好機會,一直在依據手上的原始資料,描繪出一張更準確,也是更詳細的地圖。
在抵達馬卡布城堡之前,他已經將這張地圖臨摹和整理了七七八八,打開後不但比原先的羊皮紙大很多,也要精確得多——這就是一張等比例,帶等高線與水源的現代地圖——沒有多餘的裝飾,猛一看上去甚至會有人覺得這是兩張地圖。
鮑德溫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們現在的位置,也就是馬卡布城堡,然後沿著它的位置往下看,在他們下方就是加利利海。
加利利海並不是一座海,而是一個巨大的淡水湖,約旦河從北往南地穿過它,另外還有地下泉水的補充,因此它從未乾涸過,它的西側就是拿勒撒,耶穌度過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城市,也是一座著名的聖地。
那拿勒撒往下是兩座山地,瑪拿西和以法蓮,再往下就是亞拉薩路,他們來時走的也是這條路線,但現在為了避開努爾丁的大軍,他們可能要往西,而後沿著海岸線回到亞拉薩路。
“我們當然可以回去,但……我們隻能回去嗎?”
這句話若是讓旁人來問,鮑德溫準會以為他心生怯意,不敢回到那座必然危機四伏的城市。那如果是塞薩爾問出來的,他隻會認為他的摯友正和他想在了一處。
他們若是這樣匆匆回到亞拉薩路,隻能說完全處在了被動的位置,他們隻能等待——等待努爾丁的大軍,等到雷蒙和博希蒙德不知道能不能達成的救援,等待那個最壞的結果。
他們不會幻想努爾丁會甘願放棄這杯醞釀已久的美酒,阿馬裡克一世二次攻打埃及是孤注一擲,努爾丁在生命的最後一息攻打亞拉薩路也是一場豪賭。
當初阿馬裡克一世願意,可以撤退是因為他已經榨乾了比勒拜斯與福斯塔特,現在的努爾丁支付得起這幾萬人的薪酬嗎?就算是半奴半兵的努比亞人也是為了錢才來打仗的。
“這樣我們首先要說服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
“他或許會認為我們瘋了。”
“但我們應當試一試。”鮑德溫說。
商人們傳回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努爾丁在此時發動遠征,可以說窺準了亞拉薩路國王新舊交替時的間隙。
但耐人尋味的是,就算是所見不多的鮑德溫和塞薩爾都能感覺到得出他的倉促和焦急——亞拉薩路是一座比福斯塔特更巍峨的一座堅城,阿馬裡克一世決定攻打福斯塔特,籌備了三年。
努爾丁籌備了多久?幾個月前他還在與敘利亞的另一股勢力作戰。
他是沒法繼續等待下去了。
而這樣一個虛弱的君王所率領著的大軍,難道真如人們所以為的那樣無懈可擊嗎?
未必。
鮑德溫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向塞薩爾微微頷首,塞薩爾快步走向門外,叫來騎士,請聖地騎士團的大團長菲利普到這裡來,“儘快。”他說。
這個“儘快”並不單單隻對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