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基督教會中,一個得了蒙恩的騎士是絕對不可以涉及賜受的,那是教士的禁臠。
即便如聖殿騎士團這樣的武裝修士軍事組織中,會有得到賜受的教士和修士,但人們雖然稱他們為騎士,但他們本質上還是聖職人員。
“哈瑞迪!哈瑞迪?!”連續不斷的叫聲,將哈瑞迪從之前的回憶中驚醒,他這才發現自己捏著一枚顧客送來的寶石發了呆,他抬頭望去,來人正是他的老友,伯利恒城中的商人之一,勒高。
隻不過他在以撒人中的聲望因為不久之前的錯誤而暗淡了不少,雖然那十萬金幣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勒高個人的出資,但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地遭受了一些損失。
他們對勒高那場失敗的謀劃不無微詞,甚至有人說以撒人就應該待在以撒人的地方,不要與那些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遜人過多的接觸,他們隻是一些離經叛道的異教徒,根本不值得信任,也無法溝通。
拿著錢財與他們交易,簡直就是從老虎的口中奪取他的獵物一樣危險。
而勒高也反唇相譏道,他們在會堂中商討此事的時候,可沒多少人反對,那時候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並且踴躍地拿出錢來,難道他們不正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將伯利恒攫取到手中嗎?
畢竟原先統治這裡的是阿馬裡克一世派來的聖墓騎士團成員——安德烈主教和他的騎士們。而安德烈主教雖然接受他們的供奉,但和羅馬或者法蘭克的教會人士一個樣兒,對他們充滿了厭惡與防備,他們並未能夠從這個嚴謹的武裝修士身上撈取到什麼好處。
倒是他們的新領主,又年輕,又仁慈,而且最妙的是,他之前一直作為一個奴隸生活著,並未受到與之相稱的教育。
大衛和亞比該這些年輕的繼承人,一早就在自己的父親身邊學會了該如何對待基督徒,撒拉遜人和以撒人以及更遠一些的拜占庭人,亞美尼亞人和突厥人。
而應當如何治理一座城市,伯利恒騎士沒有一點經驗,若他們的計謀能夠得逞,上帝保佑,他們將會在伯利恒騎士身上得到一筆很大,很大的回報,說不定經書上都要寫上他們名字。
而這樣充滿了危險和不確定性的投機,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乾了,當然也不是第一次失敗。
勒高並不為同族們的損失而感到愧疚,哪怕其中一些人甚至為此欠了債——他竟然又趁著收容這些債務的時機,彌補了一部分自己的虧空。
哈瑞迪雖然還隻是做著他的金匠,但對此也略有耳聞,他實在不願意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對,你是要做一個護身符是吧?”他大約估計了一下,“三天後你來拿。”
“除了這些,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哈瑞迪警惕地抬起頭來。自從他被塞薩爾帶回到伯利恒,勒高就在想方設法地打探塞薩爾為何會如此看重他?
他甚至派來過幾個同行去探聽,塞薩爾要他做些什麼?是送給國王的金冠嗎?還是一個聖物匣,又或者是一個大十字架?為了他那對不幸的父母。
當然這些人都無功而返了,他們甚至見不到塞薩爾。而哈瑞迪這裡,哈瑞迪並不想要成為賢人或者是領袖,他對權力沒有欲望,對錢財也不看重,就像是滑溜溜的泥鰍一般讓勒高無處下手。
“不是為了那些事情,”勒高厚顏無恥地假裝自己什麼都沒乾過:“新年就快到了。賢人讓我通知你,今晚我們要在以撒人的會堂中聚會來討論如何慶祝新年。”
哈瑞迪不想去,但作為一個以撒人,無論他信奉的是哪一個派彆,這個理由都讓他無可推脫,他隻得勉強的點了點頭,“我會去的,但勒高,慶祝新年還需要討論嗎?”
“需要,怎麼不需要,”勒高對他眨了眨眼,“你到了那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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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利恒的以撒人正在準備慶祝他們的新年。”納提亞靠在窗口,掀開帷幔的一角,窺視著街道上行走的以撒人。
以撒人的新年與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遜人的都有不同,既不在年首,也不在年尾,而是這在九月五日與十月五日之間,因為他們依據的依然是屬於自己的希伯來曆,以月相為準,每年與公曆的對應日期會有所變化——新年也是如此。
“你也要準備起來,弟弟。”
“準備?”
納提亞昂著頭從窗邊離開,走到了自己弟弟身邊,她俯下身環住塞薩爾的肩頭,而後手法輕柔的抽走了他手中的羽毛筆,並且將他麵前的羊皮紙推開,“你該休息了。弟弟。”
“隻是批閱一些文書而已,並不會對我現在的身體造成多麼大的負擔。”
“你差點就死了。”納提亞根本不聽,把他推回到矮榻上:“我和你說說以撒人的事情。”
雖然這幾年,納提亞都在蘇丹努爾丁的後宮之中,但她的消息並不閉塞,彆以為後宮中的女人就與前朝的陰謀無關了,就如同蘇丹的第一夫人是他的血親,第二個和第三夫人則是突厥汗國的公主,他的後宮中更有一些是他麾下大臣的女性家眷。
這些人不同於被買來的女奴,她們若是得到了蘇丹的寵幸,當然是終身隻能留在後宮中的,但若是沒有,到了一定的年歲,她們甚至會被蘇丹放出去嫁人。
而她們與外界的聯係也從來沒有斷絕過。
而對納提亞來說,這些貴女的交談,爭吵甚至誣陷,其中蘊含的種種信息都是她積蓄的重要資本,她將每一個字都深深的記了下來。
而在每一年的九月,都幾乎有妃嬪抱怨她們的父親,或者是兄弟,需要提高整座城市的警備程度以應對以撒人們的新年。
撒拉遜人,基督徒會在以撒人慶祝他們的新年時向他們丟擲石塊,熄滅他們的火焰,辱罵和嘲弄他們,有時候會引起不止一處的衝突。
這觸及到了塞薩爾尚未了解到的一個點。
“伯利恒也是如此嗎?”在亞拉薩路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他總在鮑德溫身邊,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些事情。
“我不知道,不過您或許可以找其他人去問問,要麼直接下命令,不允許以撒人慶祝新年就行了。”
當然是個簡單好用,乾脆利落的法子,但塞薩爾隻是稍一沉吟便叫來朗基努斯,讓他去請安德烈主教。
安德烈主教在這裡為阿馬裡克一世代行統治了十幾年,他應該知道之前伯利恒的以撒人是如何慶祝新年的,而城中的其他人,如基督徒和撒拉遜人,又是否因此與他們發生過衝突?
安德烈主教馬上就答應了塞薩爾的邀請,並未感到為難。
他是騎士團出身,早就見多了因為過度透支力量,好幾個月不能動彈的同伴。對於塞薩爾在大馬士革的所為,他隻有欽佩和感激的份兒,安然返回亞拉薩路的甚至還有他所熟悉的幾個年輕人呢。
他們在一起用了晚餐,然後在夜幕降臨之前,塞薩爾提起了以撒人正在準備慶祝新年的事情。
安德烈主教沉吟了片刻,“他們並不遊行,也不舉行彌撒,大部分儀式隻在自己的房間裡完成——我還未聽說過什麼與之相關的衝突——但我覺得你姐姐的提議很好,”他毫不猶豫地說道:“沒有比一群以撒人更懂得得寸進尺的了。”
“這又是你在伯利恒度過的第一個九月。”他意味深長地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