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不自覺的移到了羅姆蘇丹國的東側,羅姆蘇丹國與敘利亞接壤,這也是他們爭鬥不休的原因——而這塊地方正屬於塞薩爾,也就是原先的埃德薩伯國,他沒有那麼大的野心為塞薩爾拿回一整個埃德薩,但他至少可以為塞薩爾尋覓一個立足點——幾座城市,或者是幾個要塞。
他相信,憑借著塞薩爾的能力,或許隻需要四五年,他就能為自己重新奪回原先的領地,尤其是在阿頗勒已經混亂不堪的時候,塞薩爾也不用太擔心伯利恒,伯利恒距離亞拉薩路很近,塞薩爾若是在敘利亞打仗,鮑德溫完全可以代他管理那座小城。
而等到塞薩爾拿回了埃德薩,說不定,那時候他也已經將亞拉薩路的領地擴展出去了一大部分——至少要到大馬士革。到那時候,他們正可以合軍一處,去攻打阿頗勒以及摩蘇爾……
鮑德溫浮想聯翩,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你在想什麼?”塞薩爾為他挪近蠟燭。
“我在想……”鮑德溫思忖了一會,還是沒有將自己的野望說給塞薩爾聽——也有可能,是因為一個不祥的念頭從心中掠過——他不一定能等到那時候。
“我叫他們把姆萊送到這裡來,然後再轉往亞拉薩路。”
“為什麼不將他直接送往亞拉薩路?”
不直接處死姆萊,塞薩爾完全可以理解,畢竟當初姆萊是在聖像和十字架前發了誓,才進了聖殿騎士團,成為他們的“兄弟”之一的。而他之後不但背棄了自己的誓言,逃離了聖殿騎士團,還投降了他們曾經的敵人,並皈依了他們的教派。
不僅如此,他就如一頭回歸了狼群的狗一樣,開始肆無忌地劫掠那些朝聖者們,尤其是被聖殿騎士們保護著的那些——種種惡行,讓聖殿騎士們憤怒不已,不止一個人發誓,不將他的頭砍下來,就去守一整年的齋戒,或者是穿著苦衣(粗麻衣)。
更多人,譬如瓦爾特則認為,他們不應當給予姆萊一個過於乾脆利落的死亡。他們應當抓住他,然後施以這個世上最為可怕的幾種酷刑,最後再送他去見魔鬼。
既然如此,即便雷蒙的軍隊中有聖殿騎士在,他們也沒有辦法越過他們大團長下命令,大團長也不願意如此草草了事,所以將姆萊送回亞拉薩路成了必須的一道手續。
但為何要把他送到國王麵前呢?
“姆萊是一個狡猾透頂的家夥,”塞薩爾說,“難道不怕他在路上逃跑嗎?”
“這你倒不用擔心他們已經用鐵刺刺穿了他的腳踝與肩膀。至於為什麼我要讓他們把姆萊送到這裡來,是因為……”鮑德溫促狹地笑了笑,“我一直想讓姆萊親眼見一見你,他大概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當初見到的人並非安條克大公的兒子亞比該。”
對於鮑德溫的一些興起,塞薩爾真是哭笑不得,幸而他們的大軍距離姆萊的領地並不遠,姆萊在第二天就被送到了鮑德溫四世的營帳。
他一見到站在鮑德溫身邊的塞薩爾,就瞪圓了眼睛,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雖然距離他那次見到塞薩爾已經有整整六年了,但那樣漂亮的孩子著實令人難以忘懷,更彆說,即便身軀拔高,肩膀變寬,那烏黑的頭發與翡翠般的眼睛依然未變,還是那樣的純粹。
他之前也聽說過亞拉薩路的繼承人身邊有一個黑發碧眼的侍從。但那時候以及在今天之前他都沒將這兩者聯係在一起。主要是因為他當初見到的那個孩子,身上沒有絲毫屬於仆從或者是奴隸的卑微和瑟縮感。
他表現的完全就像是一個王子。
姆萊或許還想叫上些什麼,但已經看夠了那副驚駭神色的鮑德溫隻是擺了擺手,一旁的侍從就將姆萊的嘴堵了起來,拖走了。
“心滿意足了哈。”塞薩爾說。
鮑德溫向塞薩爾做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
能夠將姆萊這顆頑固又蘊藏著毒液的釘子拔掉,當然是一樁令人感到快意的事情。
之後,他們又連續攻占了兩處小要塞,驅除了幾座村莊裡的民眾。
這並不是他們有意放縱士兵們作惡,這些村莊屬於突厥人的,如果大軍走過,卻放著他們置之不理的話,這些突厥人很快就會組織成一支支鬆散的隊伍來截殺和乾擾他們。
這並非塞薩爾所願,卻也無可奈何,而且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得到最好的結果了。
若是放在以往,按照十字軍們的習慣,在村莊中的火焰升騰起來的時候,裡麵早已倒臥著無數僵硬的屍骸了,雖然他們現在錢財被搶走,房屋被焚燒,但至少沒有人殺死他們,也沒有把他們抓起來作為奴隸販賣,已經算得上十分幸運了。
而大軍繼續前行數日後,這樣的狀況就變得少了起來。
因為那些村莊早就在他們之前已經受了一番徹底的清洗——他們已經走進了羅姆蘇丹國的阿爾斯蘭二世為拜占庭的皇帝曼努埃爾一世製造的空白地帶。
曾經受到汙染的泉水和井水現在已經恢複了少許清澈,所以還是有人喝了那些被灑播過瘟疫的水,幸好塞薩爾借著鮑德溫的口下過命令,不允許有人喝,、沒有燒煮過的水,隻有少數幾個士兵感染了痢疾。
那也是因為他們不聽勸告,看著水質尚可,就直接喝了的結果,對整支大軍並未構成什麼影響。
而此時,他們也已經與阿爾斯蘭二世的軍隊發生了數次戰鬥,這些軍隊是被阿爾斯蘭二世派出來阻截拜占庭帝國的補給線的,有了他們的援助,拜占庭帝國終於可以將這條重要的命脈重新連接起來了。
同時,亞拉薩路的十字軍們也得到了大量的輜重,曼努埃爾一世的皇後正式派遣使者送來了金子和絲綢,以感謝亞拉薩路國王此次的大義之舉。
鮑德溫試著詢問了曼努埃爾一世的狀況,主要是想要知道,他所率領的這支上萬人的大軍,還有幾個得力的將領,又還有多少騎兵,步兵和役夫?他們之前是否有送出信來,除了他們現在被圍困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還有被分割開的拜占庭人需要援助?
他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而使者支支吾吾,神情苦澀,什麼都說不出來。
對於這種情況,鮑德溫也深感無奈,他趕走了使者,然後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地點住紮。
當晚,臨近一座城市的管理者來向他們投降,從他的口中,他才得知了一些真實的情況,也知道了阿爾斯蘭二世的軍隊大約在距離他策馬奔馳一日一夜的地方。
“你覺得——阿爾斯蘭二世是不是知道我們已經來了?”鮑德溫一手支撐著腦袋,借著微弱的燭光,注視著懸掛在大帳一側的地圖。
“我想是的。我們現在距離拜占庭曼努埃爾一世被圍困的地方也不遠了。”
“你覺得他們的使者什麼時候會到?”
“也就在近兩天吧。”
第二天,士兵們就接到了一個相當古怪的命令,他們被要求搭建起更多的帳篷。如果帶來的帳篷不夠,那麼就用樹枝搭起一個大致的形狀,然後覆蓋上牛皮或者是馬皮。
而在夜晚的時候,他們點燃火把,將長矛插在火把的附近,讓尖銳的利刃反射出火焰的亮光。當太陽落下,夜幕降臨的時候,就能看到這個地方漫山遍野的全是閃爍的群星。
同時,他向拜占庭人的商隊索要了大量的牛羊,放在鍋中煮了起來,通宵達旦,就連數百裡外的人都能夠嗅到那誘人的香氣。
因此,當阿爾斯蘭二世的使者動身前往亞拉薩路國王的營帳時,還不曾看到他的旗幟和軍隊,就已經嗅到了空氣中濃鬱的香氣,而等到他們來到大軍之中,看到的就是猶如苔蘚一般,幾晚就覆蓋了整個大地的帳篷,而當他們見了國王,離開的時候,地上的繁星幾乎伴隨了他們一路。
他們越看越是心驚肉跳,恐懼於亞拉薩路國王的慷慨,或者是拜占庭帝國的富有。
他們這次帶來了多少士兵?一萬,兩萬,還是如拜占庭帝國曼努埃爾一世的三萬,甚至更多?
使者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一時也未敢停歇,隻急著趕回,好儘快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蘇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