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塞薩爾。
塞薩爾甚至讓開了幾個突厥貴族的挑戰,隻要他們沒有如之前的那個貴族那樣高聲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可以假裝看不見他們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這個時候,他絲毫不敢將視線從鮑德溫的身上移開。在阿爾斯蘭二世與鮑德溫撞擊在一起之前,阿爾斯蘭二世已經擊倒了好幾個基督騎士,而他的戰錘就猶如瓦爾特的雙手劍那樣可怕,比他賦予彆人的戰力要多得多。
每一次錘擊不是將人從馬上打下,而是直接讓那裡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是那裡曾經埋藏了什麼爆炸物,被錘子一敲,便砰得一聲爆開了,無論是皮膚、肌肉、骨骼或者是裡麵的器官,都變成了無數細碎的血點,噴灑在空中,猶如一蓬豔麗的雲霧。
鮑德溫身上的光芒明了暗,暗了明,有好幾次塞薩爾,甚至按耐不住自己的擔憂之情,想要衝入兩者的戰鬥中,但趕來的瓦爾特一把抓住了他,“你的國王就要贏了。”
瓦爾特的判斷沒有錯,塞薩爾所得到的恩惠彌補了鮑德溫身上最大的一個弱點,那就是他羸弱的身體,當他變得強壯而又敏捷的時候,已經步入老年的阿爾斯蘭二世是無法在長時間的戰鬥中占據上風的。
隨著瓦爾特的話,阿爾斯蘭果然露出了一個微小的破綻——阿爾斯蘭二世的坐騎並不如鮑德溫的坐騎波拉克斯來得善解人意,在又一次迅猛的撞擊後,這匹馬兒的蹄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導致鞍座上的阿爾斯蘭二世也不由自主的傾斜了一下身體,而鮑德溫正窺中了這一個空隙。
他竟然從波拉克斯身上猛地躍起,一劍劈砍了下去。
阿爾斯蘭二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失衡,即將墜馬,他隻來得及將手中的戰錘投擲出去,將那柄長劍擊飛,卻無法阻止得了鮑德溫捉住了他胸前的束帶,一把他連同自己從坐騎上拉扯下來,他們跌落到塵土裡。
蘇丹還想要跳起身來再次戰鬥,他的騎兵們也正在飛快地向這裡奔來,但他還沒站起來,就被另一柄短劍指住了喉嚨。
這柄短劍有著濃鬱的撒拉遜人風格,劍身上遍布深黑色的奇妙花紋。這是塞薩爾從大馬士革帶給鮑德溫的禮物,在將阿爾斯蘭二世拉下馬的時候,鮑德溫就從身邊抽出了它。
阿爾斯蘭二世的侍從看到這一景象,就下意識的就勒住了馬,不敢有任何動作,隻怕引發了誤會,叫自己的主人當場身首分離。
阿爾斯蘭二世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遺憾,遺憾於自己所期望的勝利最終還是化作了一場泡影。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無論他在這場賭博中輸了多少,肯定不會有拜占庭帝國的曼努埃爾一世輸的更多。
塞薩爾也已經躍下馬來,將手放在了阿爾斯蘭二世的手臂下,攙扶他站起來。
作為一位有著雄心壯誌的君主,蘇丹當然不可能做出一副叫人輕蔑的醜態,他依然十分的從容,雖然身邊的戰鬥還在持續,生命也在不斷的消逝,他還是微微的點了點頭,“是我輸了,基督徒人的國王。”他轉過身去向自己的侍從做了一個手勢,那些突厥貴族們也看見了——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們還是很好的服從了阿爾斯蘭的旨意,雙頭鷹旗被緩慢的放下,從突厥人的大帳中傳出了悠長的號角聲。
基督徒們無法理解這種號角聲的含義,但他們麵前的敵手聽了,卻是臉色突變,他們不再與敵人糾纏,而是隨意的在空中揮砍了兩下,阻斷他們的攻勢,就緩慢而有序的撤退了。
阿爾斯蘭二世還站在戰場上,他的侍從和一些貴族聚攏到他身邊。
“到我身邊來,塞薩爾。”
鮑德溫說,塞薩爾看了他一眼,就安靜地走回了自己的國王身邊。
阿爾斯蘭二世露出一抹微弱的驚訝之色,“年輕的國王,你不怕,我回去後言而無信嗎?”
“我相信您並不是這樣的人,何況您也必然會得到您想要的那些。”事實上,阿爾斯蘭二世之前已經同意了拜占庭帝國曼努埃爾一世的條件,願意交出他所攻打下來的領地,不過——一半是出於自己的憤怒,一半是出於自己的貪婪,曼努埃爾一世拒絕了他的求和。
現在前來援救曼努埃爾一世的十字軍們也不希望繼續在這裡消耗自己的力量,就算十字軍們在這場戰鬥中贏了,鮑德溫他們也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他們不可能將手伸到這麼遠的地方,也不可能為了曼努埃爾一世的領地而繼續與這些突厥人糾纏下去,他們還有敘利亞以及埃及的異教徒要對付。
而鮑德溫之前的那些打算也被小心地掩藏了起來……阿爾斯蘭二世並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好對付。
一旁的僧侶過來,為蘇丹做了一個簡略的檢查。除了跌下馬的時候,他的後腦不小心碰到了一塊石頭,而有一些流血和腫脹之外,阿爾斯蘭二世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口,頂多隻有一些擦傷和淤青。
他與鮑德溫最後對視了一眼,便各自撤回了自己的大帳。
塞薩爾抬頭看向天際,他們是在日出的時候展開戰鬥的,此時烈日正在天穹的正中,彌漫在他們身周的沙塵正漸漸地平息下來,覆蓋在倒下的人和馬的屍體上,教士們紛紛跑了出來,或是跪著,或是匍匐著在那些騎士,扈從或者是雇傭兵的耳邊念著經文,給他們的前額擦油。
雖然他們是死在與異教徒的戰爭中,靈魂都是應該可以升上天堂的,但有做聖事,總要比沒做好。
還有的就是一些得到了“賜受”的教士,他們要比普通的教士更為勞碌。雖然他們並不能叫傷者立即痊愈,也能夠讓他的傷勢不至於惡化——接下來就是更進一步的治療和漫長的修養了。
鮑德溫等不及教士們將傷者的名單送上來了,他匆匆囑咐了身邊的司鐸長和幾位可信的教士,留下了一部分軍隊,以免傷者受到附近突厥人或者是撒拉遜人的滋擾,就領著大軍向曼努埃爾一世困守的城堡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