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鮑德溫將備用軍投入戰場後,突厥人的大營前也產生了一些異動。
他們看到雙頭鷹的旗幟正被拔起來,但它們仍然高高的豎立著,並且開始移動。
“是突厥人的蘇丹阿爾斯蘭二世。”鮑德溫身邊的一個將領低聲說道。
此時的戰場上,無論是蘇丹、哈裡發、國王還是皇帝,禦駕親征——這裡是說,真正來到戰場上廝殺,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他們在戰場上固然有著統帥的職責,但在戰局膠著的時候,也要投入到這場鋼鐵與血肉的洪流中去。
一批衣著華麗的突厥貴族奔了出來,但沒有直接投入戰場,他們交錯著前行,仿佛是在為他們的君主開辟一條道路,更多的輕騎兵奔馳在那個龐大的方陣周圍,將那些繁雜而又卑微的士兵們驅走——無論是基督徒的,還是突厥人的。
蘇丹移動的速度並不快。他帶著一個帶有尖頂的頭盔,頭盔下也是一頂翻毛皮帽,彆著一個很大的圓形金彆針,彆針中鑲嵌著一顆很大的鑽石,就像是一顆微縮的星辰般在蘇丹的前額上發著光,而他身上的甲胄與頭盔都是鎏金的,披著一條深紅色絲絨為表的毛皮鬥篷。
他的坐騎是一匹通體赤紅色的突厥馬,雖然比不上阿拉比馬俊秀,也不如法蘭克馬高大,卻有著後兩者所無法企及的端莊與強壯,而這匹馬的周身也都覆蓋著層疊的甲片與華麗的絲綢馬衣。
阿爾斯蘭二世舉起了手中的長鞭,高高的指向空中,然後奮力往下一抽,尖銳的鞭聲似乎能夠穿透整個戰場,來到鮑德溫麵前。
鮑德溫露出了微笑,這是君王的邀請,君王的邀請總是無法推卻的,無論是談判,宴樂,又或是戰鬥。
這一次也不會有人來阻止,鮑德溫策馬穿過中央方陣,與蘇丹遙遙相對,他接過了一旁的扈從遞來的長矛,接著,仿佛瞬息之間,這柄長矛上就覆蓋上了一層比陽光更為灼熱和耀眼的光芒,就仿佛是一個信號,也是一聲召喚。
在騎士們簇擁著他們的國王,緩步向前衝刺的時候,塞薩爾已經飛馳到了國王身邊,他們並未交談,也未對視,但在數以百次的戰鬥中,他們早已培養出了旁人無法企及的默契。
鮑德溫可以感受到塞薩爾所求得的恩惠正毫不吝嗇地傾聚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體頓時變得輕盈了起來,仿佛有一股新鮮的力量注入到了他的體內,就連他麻木的左手也仿佛變得更加敏銳和靈活.
“以天主的名義!”
他高呼一聲,奮力向前衝去。阿爾斯蘭二世率領著他的突厥貴族與騎兵們,以同樣毫不畏懼,意在必得的氣勢與鮑德溫的軍隊相撞——交彙時,基督徒的騎士們立刻感受到了對麵所傳來的壓力——它是那樣的澎湃,浩瀚,也難怪阿爾斯蘭二世會答應與鮑德溫在戰場上一較高下,或許這位蘇丹也期待著這樣的時刻。
阿爾斯蘭二世當然也曾受到過先知啟示的,他獲得的啟示遠比其他人來得強大而廣闊,而且能夠與塞薩爾一樣,將自身的力量延伸到身邊的人身上。隻不過,他所賜予他們的,不是庇護,而是加持。
能夠得到塞薩爾庇護的那些騎士是幸運的。他們雖然被那些突厥人大力拋擲在了地下,又被馬匹踐踏,但至少還能夠奪回自己的性命,一些騎士甚至還能夠躍起身來,拔出長劍,繼續與敵人廝殺,但那些或許出於種種顧慮,又或是突然生出了膽怯之意的人就不那麼走運了。
他們以為自己的遲疑與退縮能夠保證自己的性命無憂,卻事與願違。這些猙獰著麵孔,發出可怕吼叫聲的敵人,就如同岩石一般向他們碾壓而來。
他們雖然有聖人所賜予的恩惠,卻根本無法與其匹敵。隻一接觸,他們就當即鮮血飛濺,哀嚎連連。
一直關注著國王這邊的若弗魯瓦看到了這一景象,連忙派出自己身邊的侍從去叫回了正在興頭上的瓦爾特,瓦爾特得了提醒,才轉眼往身旁的戰場瞥了一記,“呸,”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真是一群無用的家夥!”
隻是再怎麼無用,他們也不能袖手旁觀,他隻得領著十幾個聖殿騎士轉向那些即將被擊潰的蠢貨們,憑借著聖人保羅賜給他的力量遏製了突厥人的攻勢。
而此時位於左翼的貴族軍團們也不得不動起來了,畢竟國王已經與突厥人的蘇丹戰鬥在了一起,他們再保持這種不急不徐的進度,就是在敷衍了事,膽怯畏戰。
不說戰後旁人對他們的評價如何,就連國王也可以就此對他們問責。
隻要有塞薩爾在身邊,擁有著聖喬治之矛的鮑德溫與任何人戰鬥都可以說是不公平的。
即阿爾斯蘭二世身邊也有為他施加庇護的僧侶。但正如人們暫時還無從知曉的那樣,塞薩爾還能夠為得到他庇護的人承擔一部分傷害與痛苦。對於鮑德溫來說,這種感覺之前雖然有過,但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不要說病痛,就連敵人的斬擊、戳刺與錘擊都變得那樣軟弱無力。
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遲鈍,動作也不曾有絲毫滯礙,他幾乎聽不見聲音,隻能看得見眼前的阿爾斯蘭二世。
阿爾斯蘭二世比他年長許多,是一個猶如高山一般的中年人,他揮舞著一柄突厥人最常使用的戰錘,錘頭不是圓形的,也不是方形的,倒像是一朵未曾盛開的花苞,同樣鎏了金,鑲嵌了寶石,對上勇武的鮑德溫,他的眼中沒有絲毫恐懼,反而充滿了戰意。
他們殊死搏殺,身邊人即便想要插手,也無從找尋得到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