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鮑德溫與塞薩爾也在專注的凝視這道巍峨的巨型城牆,不曾親眼目睹,隻怕很少有人會相信,這是一座出自於人類工匠之手的建築。
讓塞薩爾來看,這道城牆簡直就是供給泰坦巨人行走的階梯。
在城牆的最外側是一道無比寬闊的壕溝,寬闊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呢?簡單點來說,如果拜占庭人願意將海水引入其中,它就是一條真正的河流,而在它的內側(靠城牆),矗立著一道低矮的石牆。
石牆後是一條窄窄的空地,而空地的後方矗立著外城牆,外城牆的寬度足以供三部雙輪馬車並肩行駛,外層是經過精心切割的石灰岩塊,核心則是石灰和碎磚壓成的灰泥。不僅如此,據雷蒙所說,外城牆有著九十六座方形,八角形或者是六角形的塔樓,高度約在五十尺到六十尺左右,間距則是一百五十尺,也就是塔樓上的弓箭手的箭矢可以完全覆蓋住的範圍。
外城牆後的外城台高度約在三十尺,也就是說比外城牆矮,卻要比外城牆外的地麵高出很多,這就導致了,就算有人攻破了外城牆,他們的攻城器械也沒有辦法推到內城牆之下。
內城牆的寬度與外城牆相仿,同樣有著九十六座塔樓,但都是半圓形的,麵積也要比前者大很多,每一座塔樓上都有供給守城方射擊,或者是投擲石塊的城垛。
塔樓分做兩層,上層和下層都有出入口,兩層之間則是木梯,上層是供給守軍守城之用,而下層則用來作為倉庫——下層的通道可供城內的人們向守軍提供食物、飲水以及弓箭石塊等守城物資。
這段城牆就如同一條筆直的線,將君士坦丁堡以及被它俯瞰著的的色雷斯平原徹底的切割開。
不然,雷蒙也不會帶著幾分遺憾地說起之前的事情,像這樣的雄城,不經允許,不經邀請,大軍根本無法踏入其中。
相比起來,君士坦丁堡的海牆,也就是麵對著大海的那三麵城牆就要薄弱很多,但大海就是他們最好的天然屏障,除非敵人有著比他們更為強大的海軍,才有可能攻破那些城牆。
看到這一景象,就連鮑德溫都心平氣和了不少。
在攻打福斯塔特的時候,拜占庭帝國曾經承諾將會派出一支強有力的艦隊自尼羅河逆流而上來援助他們。但事實上,他們在攻打勞代島的時候,拜占庭帝國雖然來了那麼幾艘船,但提供的幫助簡直就是微乎其微。現在看來,也不怪曼努埃爾一世會如此吝嗇,比起福斯塔特的戰役,顯而易見的,君士坦丁堡更需要這些艦船。
不過,這也從另一方麵說明了拜占庭帝國的艦隊已經不如原先那樣的龐大和強悍。
“我們將從黃金門進入君士坦丁堡。”一旁前來迎接他們的一個大臣如此說。
他是一個三十如許的男人,正值盛年,身上披著深紫色的鬥篷,兩條黃金的肩帶從胸前垂掛下來,衣襟上綴著閃亮的珍珠,人們一看,就知道他與拜占庭皇室有著親密的關係。
但當其他人們稱呼他的時候,使用的卻是最高貴的阿萊克修斯——這個稱呼可真是耐人尋味。
拜占庭帝國中各種稱呼與名頭數不勝數。它們有時候被創造出來,有時候則是是沿襲於古羅馬帝國,或者是古希臘,而它們的含義也在不斷的變化。但在科穆寧王朝中,“最高貴的”基本上都是給予曼努埃爾一世近親的頭銜。
鮑德溫是個十分敏銳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這位阿萊克修斯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不但不感到驕傲或者喜悅,反而露出了恥辱的神情。而且他總是讓鮑德溫想起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拜占庭帝國的皇帝曼努埃爾一世。
見到這個男性貴族露出了不怎麼愉快的神情,一個宦官便匆忙跑了上來——他是這支隊伍的禮儀官——他低聲與這個叫做阿萊克修斯的人說了些什麼,隻見後者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能轉過身來以一個平常的麵孔對著他們。
但之前的停頓和滯納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但著實不該忘記這裡的基督徒——從國王到騎士,幾乎都是得到過天主恩賜的人,他們的聽力遠比普通人卓越得多,不一會兒,鮑德溫就和塞薩爾交換了一個略帶錯愕的眼神。
原來,這位阿萊克修斯並不是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子,或者是其他男性親眷,他就是曼努埃爾一世的頭生子,最為正統的繼承人。
但就像是為了與拜占庭帝國的曼努埃爾一世聯姻,亞拉薩路的國王阿馬裡克一世不得不與自己的妻子離婚——也就是宣布他們的婚約無效,才能迎娶拜占庭的公主那樣,在曼努埃爾一世決定通過婚姻來進一步鞏固他對安條克的宣稱權時,他也早已有了妻子,妻子也已經與他有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這完全符合常理,畢竟曼努埃爾一世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他與安條克大公博希蒙德三世的姐妹所生的兒子,隻有六歲。
一個皇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前四十年完全空窗,就算他對女色沒有追求,他的臣子,父母和教首也會要求他儘快地結婚,生兒育女。
隻是與阿馬裡克一世不同,曼努埃爾一世對之前的婚姻和他的這個長子毫無憐憫之情,也有可能是為了確保他在第二段婚姻中,所得的兒子能夠擁有不容他人質疑的出身,在他宣布與自己的第一個妻子婚約無效後,他的兒子連同兩個女兒都成為了私生子女。
這個身份在君士坦丁堡著實尷尬。雖然比起曼努埃爾一世那些侄子,他的長子不會遭到閹割與謀殺,但這也是在他父親還在位的時候,等到他的弟弟繼位——若是那時候他還沒有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他的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有這樣一份如此沉重的負擔放在心頭。這位年輕的貴族即便麵色陰鬱,也不會叫人覺得奇怪,他一邊引導著基督徒的國王與騎士們穿過黃金門,一邊向他們介紹著這座偉岸的城牆,以及所有的君士坦丁堡人為之驕傲的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