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處了兩個多嘴饒舌的人——即便他們並沒有公開指責曼努埃爾一世——但曼努埃爾一世依然認為,他們如此隨意的將一個外來的法蘭克騎士說成是某個皇帝的後裔,並且聲稱他有明君之相,就是對皇帝的惡意侮辱與褻瀆。
哪怕知道這隻不過是一個醉鬼的胡言亂語,另一個人還設法勸阻過,他還是忍不住從心頭升起了無法熄滅的怒火。
這把怒火需要很多個人的鮮血澆淋才能熄滅,單單兩個人的還不夠。但在這個時候,他也知道,應當繼續保持一張仁善而又慷慨的麵孔,才能安撫那些心有不滿的臣下。
不過為了消弭心中的這股不滿,他沒有去皇後那裡。雖然皇後派遣侍女來向皇帝發出了邀請,但他也知道,這具年邁的身軀與衰老的麵容,對一個年輕力壯,欲望滿滿的女人來說,毫無吸引力。
皇後請他去,也不過就是為了向他抱怨她的兄弟,也就是博希蒙德三世。
就像是大部分貴族子女那樣,這對姐弟之間並沒有相處過多久,更沒什麼深厚的感情。
博希蒙德出生後沒多久,他們的親生父親就戰死在了戰場上。隨後他們的母親康斯坦絲很快找到了一個十字軍騎士,也就是後來的,沙蒂永的雷納德做了新丈夫。
他們以為博希蒙德三世攝政的名義把控了安條克公國十幾年。在這段時間裡,博希蒙德甚至無法返回安條克,隻能在亞拉薩路的聖十字堡裡艱難求存。他,還有雷蒙,年齡與鮑德溫三世有將近十歲的差距,倒是與阿馬裡克一世相仿,這就導致了他們根本無法踏入鮑德溫三世的親信圈子。
博希蒙德沒有辦法借助亞拉薩路國王的力量,來索回原先屬於他的權利。但毫無疑問的,他曾經多次聯係過自己的姐姐,但很明顯,在那個時候皇後並沒有給自己的弟弟多少幫助,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母親和繼父設法賄賂了她,讓她在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作為回報,他們會給他找一門好親事。
他們也確實兌現了諾言,雖然曼努埃爾一世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祖父,但誰不想成為拜占庭帝國的奧古斯塔呢?(在拜占庭,人們稱呼皇帝的時候會稱他為巴西琉斯,這是一個希臘式的稱呼。但在稱呼王後的時候,卻會采用羅馬式的稱呼,也就是奧古斯特的變體奧古斯塔)。
她嫁到拜占庭的這幾年,堪稱稱心如意,甚至為曼努埃爾一世生了個兒子。
博希蒙德重新奪回大權後,她也確實有想過與這個弟弟和解,當博希蒙德三世在一次戰爭中成為了撒拉遜人的階下囚時,也是她再三請求,曼努埃爾一世才做了那個中介人,左右斡旋,設法將博希蒙德三世贖買了回來。
之後博希蒙德三世還已經娶了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孫女,他們之間的關係應當更進一層才對,但事情的發展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順利。
博希蒙德依然在記恨她,像這次他明明可以隨著曼努埃爾一世返回君士坦丁堡,他們姐弟也可以再見一次麵,好好訴說一下彆離時發生的事情,以及對今後的期望……
什麼樣的期望呢?當然是她的兒子成為拜占庭帝國的皇帝嘍,她已經看到了曼努埃爾一世有多麼忌憚他的長子阿萊克修斯,她的兒子雖然隻有六歲,但隻要是孩子都是會長大的,她不能等他長到了十多歲的時候再來籌謀。
若是那時候曼努埃爾一世還沒死,誰知道他會為了那張寶座做出什麼樣瘋狂的事情來。
反正拜占庭的皇帝對於血緣親情並沒有多少渴望,他們都是一群屠夫,一群瘋子,以及……“毫無人倫的畜生!”當得知曼努埃爾一世不會來到她宮中的時候,皇後忍不住怒罵了一句。
隨後她猛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幸好她身邊的侍女怕她在憤怒之下,遷怒於她們,已經避出了房間。沒有人聽到她在惶急之下罵出的這句話,在她的心中還是猶如被毒蛇撕咬著,一邊無聲的痛罵曼努埃爾一世的無情,一邊又抱怨弟弟的無能和愚蠢。
她已經知道了在之前的那場遠征中損失最大的就是安條克。但正因為如此,博希蒙德三世才應該儘快來到她身邊。若是他們能夠將隻有六歲的小皇子推上王位,不要說損失了一萬人,即便損失了十萬人,拜占庭帝國也能給予安條克大公足夠的補償。
何況現在作為曼努埃爾一世的侄女婿和妻舅,博希蒙德三世不得不做出一副萬般恭順的姿態——他也應該受夠了這樣的折辱。但若是小皇子上位,他就成了皇帝的舅舅,或許成為攝政王也說不定。
但博希蒙德沒有來,她的一切計劃就成了泡影。她氣得在房間裡團團轉,侍女們隻聽房間裡不斷的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個個噤若寒蟬,一句話都不敢說。
但在曼努埃爾一世這邊,皇帝的心情卻要比皇後好多了。
畢竟他今晚召見妃嬪是他最為寵愛的女人之一,傲慢而又奢侈的西奧多拉,她和亞拉薩路王太後,瑪利亞的母親一樣,也是曼努埃爾一世的親侄女,她並不以這段混亂而又肮臟的關係感到羞愧。
有什麼好羞愧的,她被召進宮中的時候,還是個孩子,而她父親的頭顱還懸掛在城牆上,她的兄弟都已經被閹割,一些在高熱中痛苦的死去,一些則淪為卑賤的宦官。即便她是那樣的年幼,也知道所見到的這個男人掌控著自己的生死,甚至能夠讓她生不如死。
她在臉上掛起一個崇敬又溫順的笑容——雖然她對其她人都表現得十分嚴厲,但在曼努埃爾一世麵前,她永遠是一隻毛茸茸的小貓,不,不該這樣說,貓咪還有利爪,她就是一朵花,沒有尖刺的花,任曼努埃爾一世隨意采擷或者是蹂躪。
曼努埃爾一世相當滿意,雖然結束的很快,皇帝依然覺得心曠神怡,之前的煩惱似乎已經離他遠去了。
西奧多拉看到皇帝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還以為曼努埃爾一世是想要入睡了,她正想要叫侍女們拿催眠的香料過來,卻見曼努埃爾一世擺了擺手,“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女人立即蜷起身體,匍匐在曼努埃爾一世的腳邊,捧著他的一隻手,放在唇邊親吻“請說吧,我的愛人我的君主,我的一切,我靜候您的吩咐。”
曼努埃爾一世微微睜開眼睛,香料盒中所彌漫出的霧氣讓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他馬上又閉上了眼睛,免得徒增煩惱。“安娜怎麼樣了?”
他這樣一問,倒是讓西奧多拉恍惚了一下,她有些不太明白,曼努埃爾一世怎麼突然提起了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