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不是彆人,這是曼努埃爾一世的第一任妻子為其生下的長女,她和曼努埃爾一世總共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兒子就是鮑德溫與塞薩爾之前曾經見到的阿萊克修斯,還有兩個女兒,其中之一在四歲的時候就夭折了。
長大成人的是安娜,她是52年生的,無論是在撒拉遜人中,還是在拜占庭帝國,又或是在亞拉薩路,這個年紀的女孩早就應該嫁人生子,甚至已經生了好幾個孩子了。
但這位安娜該怎麼說呢?她和她的兄長阿萊克修斯一樣,正處於一個相當尷尬的位置。
因為曼努埃爾一世已經否認了與第一任妻子的婚約,所以他們都是私生子女,這就導致了她們將來的婚姻,也隻能在低一等的臣子,或者是在同樣的私生子女中挑選。
阿萊克修斯的婚姻大事倒不是非常緊急,畢竟他是一個男人。但他的妹妹安娜就有點叫人無處著手了,誰也不知道娶了這個不被承認的公主是福是禍。
若是不想成為修女,安娜唯一的選擇就是外嫁。
在幾年前,亞拉薩路的國王阿馬裡克一世想要與拜占庭帝國聯姻的時候,西奧多拉作為她的監護人,也曾經試圖為她爭取,但她還沒有提出,就被曼努埃爾一世否決了(另一個官員提出的建議)。
曼努埃爾一世的態度非常明確,不會把她嫁給任何一個有軍隊的君王,西奧多拉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怕這個女兒的丈夫將會成為她那個長子的臂助。
最終西奧多拉隻能遺憾的看著她的另一個敵人的女兒,成為了亞拉薩路的王後,現在是王太後了。
現在曼努埃爾一世突然又提起了這個女兒,西奧多拉一瞬間渾身的毛發都直豎了起來,沒有人比她更知道,曼努埃爾一世說話從來就不會無的放矢。
他提起安娜,肯定是因為已經想好了要將這枚棋子放在什麼地方?
她最怕的就是曼努埃爾一世決定將安娜送到修道院去,安娜的母親做了十二年的皇後,雖然不得拜占庭帝國人的喜歡,但她一直對宮中的女人有所庇護與照拂。雖然西奧多拉時常做出看似挑釁皇後的行為,但那也隻是爭寵的一種方式。
沒有一個男人會高興看到自己的後宮和睦一片——這些女人,就像是在朝廷上的臣子,不相互攻擊,彼此競爭。那麼他作為這個丈夫和君王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而已經撫養了這個女孩十幾年的西奧多拉當然希望她能夠有一個不錯的歸宿。
“西奧多拉?”
曼努埃爾一世輕聲問道,雖然聲音很低沉,但對於西奧多拉來說,簡直就是劈在她身上的一道雷霆,她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您是說那個孩子嗎?她很好,一直在讀經,做工,為您以及她兄弟的安康祈禱。”
“隻有這樣嗎?”曼努埃爾一世微微側過頭,眼睛雖然還是沒有睜開,卻仿佛已經穿透了那雙鬆弛的眼皮,緊盯著西奧多拉:“她沒有怨恨我嗎?我拋棄了她的母親,將她變做了可恥的私生女。”
西奧多拉竭儘全力地放鬆自己,露出了一個故作訝異的微笑。
“您在說些什麼啊,誰都知道,您之前的那樁……婚姻,隻是一樁錯誤啊,您及時地挽回了這件壞事,沒讓科斯馬斯(曾經的拜占庭帝國的牧首,與曼努埃爾一世的敵人關係親密)的詛咒損壞整個帝國的基座,而且您對待她們,依然如同之前的那樣。
您看,您依然稱她為波菲洛吉尼塔(意思則視為生於紫室者),她在您的宮廷中長大,身著綾羅,飲食豐盛,還有數不儘的侍女在服侍她,您說她能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呢?”
曼努埃爾一世滿意的笑了笑,“那麼說,她依然還愛著我?”
“哪有女兒不愛父親的,”西奧多拉理直氣壯的說道,“您是想要去看看她嗎?相信我,一見到您,她立刻會淚流滿麵的撲到您的腳下,親吻您的袍子的。”
“不,我不打算去見她,隻是……她今年應該幾歲了?”
“二十四了,快要二十五了。”
“你來到我麵前的時候,隻有十二歲,她的母親嫁給我的時候,也隻有十二歲,我是應該將她的婚事放上行程了。”
西奧多拉的動作停止了一下,她馬上露出一個笑容,希望皇帝沒有注意到這點,“這是一樁好事,我相信您會為她選擇一個很好的丈夫。”
“確實,有人說他有明君之相。”曼努埃爾一世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那麼意外地在西奧多拉眼中找到了一絲惶恐,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這位年邁的皇帝對這些詞語有多麼敏感,“放心吧,”他伸出手去撫摸著那張嬌豔的麵孔,“他是不可能成為一個皇帝的,不?他甚至不可能成為一個國王。他隻是一個十字軍騎士,雖然有著伯爵的尊號,但他的父親早已丟失了他們的領地。
他現在不過是亞拉薩路國王的一個臣子罷了。”他的大拇指輕輕地劃過西奧多拉的眼睛,西奧多拉一動也不敢動,哪怕指頭粗糙的表麵已經割傷了她柔弱的眼球,讓她不得不流下淚來。
曼努埃爾一世為她輕輕拭掉了滴落下來的淚珠,慢悠悠的說道“這對安娜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免得她滋生出不該有的野心。而且,你若是見了那個少年,你也肯定會認為這是一件再好也沒有過的婚事,”他似乎有些不甘心的說道,“他甚至要比十六歲的我更為英俊,猶如月神的寵兒降臨到了這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