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浦路斯人退開之後,人們才見到了這支迎接隊伍中身份最為尊貴的人。新娘的兄長——大皇子阿萊克修斯,一反常態的是,他並沒有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麵,而是悄無聲息地隱藏在那些拜占庭帝國的官員之中,但當他掀開鬥篷大步走出來的時候,那身輝煌而又奢侈的裝扮頓時刺痛了人們的眼睛。
他今天的裝扮,即便不能說是僭越,也已經無限的逼近這個底線了。在拜占庭帝國,每個階級都有僅屬於衣著和飾品,甚至有著與之相關的嚴明法令,任何人敢於越線,等待著他的就是殘酷的刑罰,就連皇子也不例外。
前來迎接國王與塞薩爾的官員都身著白色的長袍,隻在長袍的邊緣鑲嵌有紫色的綢緞,他們固然佩戴珠寶,卻不見珍珠。
身著紫衣,裝點珍珠,是隻有皇室成員才能擁有的資格。就如同現在的阿萊克修斯,在深灰色的鬥篷下,是一件深紫色的長袍,束著金腰帶,胸前的大方巾上綴滿了藍寶石,紅寶石,珍珠與琥珀,密密麻麻甚至看不見下方的刺繡。
更不用說他還穿了一雙紫紅色的涼鞋,這個紫紅色並不純粹。當他在陰影中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深紫色,隻有走在陽光下,受強烈的光線照射,才有幾分似有若無的紅色。
但凡看到的人,尤其是拜占庭帝國的官員們,都不由得暗自抽氣,交換著惶恐的目光。
紫紅色的涼鞋在拜占庭帝國的皇室中一向有著非凡的意義。在所有的史書中,若是記載到了某個拜占庭的皇帝被奪去了皇位,勝利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剝去他身上的紫色絲袍,脫去他腳上的紫紅色涼鞋,以此來表明他已經不再具有皇帝的身份,而隻是一個毫無權利的平民了。
與之相對的,當某人被奉為皇帝的時候,他的追隨者也會為他穿上紫袍和紫紅色涼鞋。
但拜占庭的官員可不敢說些什麼,他們被打發到這裡來,就注定了他們不是什麼受皇帝看重的人,而告密者的待遇可以參見禁笑之令——隻要說了和聽了褻瀆國王的話語,就要一同受刑——他們也是一樣,誰讓他們見到了如此狂妄的愚行卻沒有阻止呢……
皇帝一樣可以以這個理由將他們下獄。
塞浦路斯人嗎?他們更願意看拜占庭帝國皇室的笑話,十字軍騎士就更不會在乎了。
至於阿萊克修斯是不是穿了皇帝的衣服——那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阿萊克修斯隱藏在人群中的時候,一直神態冷漠,不語不笑,走出來之後,他的麵容顯而易見的柔和了許多,走了幾步後,更是爽朗的大笑起來。
他大步走向亞拉薩路的國王,一把拉過他——他是想這麼乾的,隻是沒拉動,不過他並不覺得尷尬,而是加深了那個笑容,並且自己踏上一步,與鮑德溫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一邊高叫道:“我最親愛的兄弟!”
他用的力氣略微有點大,就連鮑德溫都覺得他胸前的那方珠寶方巾壓得他有些痛。
等他放下雙手,鮑德溫就毫不猶豫的把他身邊的塞薩爾拉了過來,“這才是您的兄弟呢。最高貴的阿萊克修斯。”
阿萊克修斯頓了頓,轉過麵孔,不過他並未將心中的輕蔑顯露在臉上。而是同樣熱情地拉過塞薩爾,緊緊的擁抱了一下,這還不算,之後他更是挽著塞薩爾的手臂一起往前走去,有意做出了一副親密無比的姿態。
見到這樣的情景,鮑德溫也不由得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曼努埃爾一世的古怪一直讓他如鯁在喉,而作為新娘唯一的血親,阿萊克修斯也始終保持著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讓鮑德溫猜想他是否不滿這樁婚事。
不過想想也是,雖然塞薩爾現在已經是埃德薩伯爵了——卻沒有領地;受他的看重和愛護,卻沒有官職——現在鮑德溫還沒有親政呢;他的父親雖然給他留下了二十萬金幣,但這相對於這樁婚事而言——公主的父親和兄弟可從來沒見到哪怕一個子兒……
原本鮑德溫是打算在打過一兩次勝仗後,將奪取到的新領地分給塞薩爾一塊的,又或者是等到第三次或者第四次東征時為塞薩爾奪回埃德薩伯國,但沒想到塞薩爾的婚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來了。
沒有哪個兄長會希望自己的妹妹有著一樁這樣不般配的婚事,皇帝的侄孫女之前還嫁給了亞拉薩路的國王,而他真正的女兒卻隻能嫁給國王之子身邊的一個侍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公主是如何的不得寵,與其說是塞浦路斯是她的嫁妝,倒不如說她是塞浦路斯的嫁妝呢。
但他願意出席婚禮,態度也能稱得上友善,是否說明他也已經願意接受這麼一個妹夫了呢?
“公主那裡怎麼樣了?”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菲利普問道。
“最英勇也是最堅貞的幾個騎士,正時刻守衛在她的門外。”騎士總管之一回答道。
“她身邊的侍女呢?”這次菲利普問的不是他的騎士總管,是站在一旁東張西望的若望院長,若望院長並不是傑拉德的家族首領,作為一個拋棄了凡俗的修士,他也很少乾涉家族的內部事務。但這次他們既然已經接回了達瑪拉,就更不可能將對塞薩爾有著大恩的若望留在亞拉薩路,他也是見證人之一,同時還是傑拉德家族在塞浦路斯的代表。
“我們的姐妹正隨時緊隨著公主。”除了前去侍奉公主安娜的貴女,還有兩個修女以及兩個得到過賜受的修士,“每天的餐食都有經過檢驗,她的衣服和珠寶也經過了檢查。”
“一定要保證他們在今天完婚。”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菲利普說道,不僅如此,公主最好能儘快懷孕——塞薩爾雖然年輕,但公主年紀可有些大了……
“最好是個男孩,然後可以在一天之內長到二十歲。”院長說,幾乎讓大團長笑了出來,院長的話雖然荒誕,但若是能夠成真,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像是這種涉及到領地的婚姻,在沒有融合了兩股血脈和姓氏的孩子長成之前,作為外來者的妻子和丈夫地位都不會穩固。
要讓塞浦路斯島真正的成為十字軍的囊中之物,他們所要消耗的時間和精力還多了去呢。
“這就是我為什麼如此堅持的緣故,”大團長說道,“您看,沒有我們,他甚至無法在此立足。”
若望院長可不願意承認這句話,他雖然一直待在修道院,但他也聽說過,塞薩爾在亞拉薩路以及伯利恒的作為,他相信,隻要給塞薩爾時間,他同樣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統治者。
至於聖殿騎士團,確實,沒有他們,塞薩爾最初的一段時日將會過得相當艱難,但隻要能熬過去,等到人手、資金全部到位,這裡可沒有聖殿騎士團發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