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帕納的家族反應是最快的一個,他們不是距離拉納卡最近的,也不是最初就靠向了十字軍的那幾個家族,但他們一從自己的姻親那裡得知安娜公主已死的消息,不但家族的重要成員在幾個小時內就趕到了大教堂,還帶來了一口棺木。
這個時候的棺木,尤其是貴族所用的棺木。當然不可能是普通的木棺,而是由整塊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石棺,它的厚度達到了半尺且不說,棺蓋更是重達一千四百磅。
石棺除了頂蓋,其他地方渾然一體,如此可以避免在下葬後汙水滲入或者是植物根莖,昆蟲入侵的可能,再加上頂蓋與四壁雕刻的花鳥,聖人像,讓它看起來更像是一件藝術品,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身後之所。
最令人稱奇的是,他們不僅帶來了石棺,還帶來了封棺之前所需要用的石灰,大蒜和硫磺——這種操作讓現代人看起來確實有些違和,因為它完全符合了最基本的滅菌原理,硫磺殺滅微生物,大蒜則剿滅細菌。
但對於此時的人們來說,這隻是一個莊重的驅魔儀式。石棺內要先用硫磺熏蒸,然後再鋪上大蒜,最後才覆蓋上乾花與燈芯草,還有石灰,石灰在與腐敗產生的氣體反應後,可以生成堅硬的固化物。
之後則是亞麻,棉布和絲綢,西奧多拉親手為最心愛的女兒換過了衣服,她拒絕讓安娜裹上亞麻布,而向塞薩爾索要安娜在婚禮上所著的衣服,“那時候她開心嗎?”
塞薩爾點了點頭,西奧多拉說道,“所以,我們更應當選這件。若是安娜的靈魂正在這裡,她也會為之高興的。”或許因為這個緣故,當安娜躺臥在石棺中的時候,她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死人,而是一個終於得到解脫,陷入長久睡眠的小姑娘。
人們又撒上了香樟葉、橡樹籽,塞薩爾親手編了一個常青藤花環放在她的發間,西奧多拉再灑上香料和烈酒。
在關閉棺蓋前,塞浦路斯大主教特意提醒,“你們有什麼要放在她手中的嗎?”
這也是習俗之一,人們會攜帶著自己最心愛的物品下葬。而在送彆他的時候,他的親友也可以將紀念物放在他的手邊。一般來說,一般來說都是放著頭發和指甲的聖物匣,十字架,念珠,又或者是花朵。
西奧多拉毫不猶豫的剪下了自己的一縷秀發,放在安娜的手中,塞薩爾身上沒有任何飾物,但他取來了一柄長劍,“就是這柄長劍砍下了大皇子阿萊克修斯的頭。”
西奧多拉點頭:“這肯定是安娜喜歡的東西。”
塞薩爾將長劍捧起來放入石棺中,讓安娜握著它——如果在天堂裡也有讓你不快的事物,就揮動這把劍吧,他在心中暗自說道。而在他抽出手來的時候,手指碰到了劍刃,在上麵留下了一抹鮮血,一旁的人不免驚叫了一聲,但塞薩爾隻是擺了擺手,“隻是不小心碰到了。”
一旁的工匠得到大主教的目光示意後,才將沉重的棺蓋徐徐放下,但這還不算完工——因為要保證石棺真正的密不透風。還有一個步驟,工匠們匆匆忙忙的將加熱後的鬆香,石膏和樹脂混合成的粘稠膏體,仔細的澆在棺蓋的縫隙處,冷卻後,這些混合物將會堅硬如同岩石,並且不容易受到水汽或者是泥土的侵蝕。
而等到真正下葬的時候,在墳墓的底部還會鋪設一層石磚,並且現場澆築一層羅馬水泥,縫隙之間將會填滿木炭和香料。
不過既然塞薩爾之前已經說了,要給那些塞浦路斯貴族們一天一夜的時間,那就是一天一夜。
隻是塞浦路斯東西約有六十法裡(約兩百四十公裡),南北則在二十五法裡左右,一匹快馬晝夜奔馳在十五到二十法裡之間,聖拉撒路大教堂位於塞浦路斯的正中,距離近的就不說了,但那些不巧正在克裡澤斯群島(塞浦路斯最東)或是帕福斯(塞浦路斯最西)的人可就要倒黴了。
次日一早,十字軍的第一批援軍就抵達了,他們分彆是駐紮在馬爾蓋特城堡與托爾圖莎城堡的十字軍們,他們帶來了大約七十五名騎士以及他們的扈從,還有大批的工匠。這些工匠從船上搬下了一部分攻城器械,教一些塞浦路斯人看到了就得嚇得昏厥過去的那些……
這些十字軍騎士個個興高采烈,他們下了船就開始嘖嘖有聲的打量著周圍的景物。
塞浦路斯的建築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襯著碧綠的橄欖林與蔚藍的海水更是顯得優雅而又聖潔。
“我們也要在這裡建城堡嗎?”
“當然。”
“那麼我們也要把城堡塗刷成白色嗎?”
“當然。”
“那麼我們也可以穿絲綢的袍子,和那些拜占庭人那樣——戴珍珠嗎?”
“當然。”
“我聽說我們的新領主還是個孩子,他知道怎麼管理這裡嗎?如果不能,那麼我們能代勞嗎?”
砰的一聲,那個多嘴饒舌的扈從的頭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你太煩了。”他的騎士說,“這不是你能放在嘴邊的事情……”他停頓了一會又說道,“隻要他彆是個膽小鬼就行,反正就算是在法蘭克,領主老爺們也不需要太過高明的統治手法。
他隻要能夠保證帶著我們上戰場,最好能打勝——獎賞與懲罰足夠公平,又或者是從他的那些農民,商人以及工匠身上榨出最後一枚錢幣,又不至於教他們反叛就足夠了——更多的事情還是交給教士們去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