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他臉上投下交錯的陰影,半晌才開口:“心電圖顯示心肌缺血,這張造影圖……”
他用鋼筆尖輕點膠片某處,“左冠狀動脈有明顯堵塞。在當地做過藥物治療嗎?”
“吃了半個月藥,沒啥起色。”趙老栓趕緊跟著說道。
吳寧教授抬頭掃了眼趙大勇,又低頭在病曆本上疾書,鋼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響:“先住院做全麵檢查,包括心臟B超、動態心電圖。手術方案得根據具體數據製定,但……”
他頓了頓,目光從鏡片上方透出,“你們來得還算及時,這類病症拖延不得。”
趙大勇的手突然抓住林宇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林宇反手拍了拍他手背,轉向吳寧:“教授,隻要能治好,什麼方案我們都配合!”
診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唯有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吳寧撕下一張住院單,推到兩人麵前,白大褂袖口掃過桌麵,帶起一陣輕微的風:“去一樓辦住院手續吧,醫院會安排好各項檢查的,等檢查都下來,再安排具體的手術時間......”
......
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灑在協和醫院的青磚牆上,林宇和王大春並肩走出大門。
林宇揉了揉發酸的後頸,王大春則扯鬆了領口的紐扣,兩人腳步不自覺地慢下來,仿佛要把這一整天的疲憊都留在醫院門口。
“也不知道老栓叔能不能挺得住,畢竟這麼大歲數了。”林宇望著住院部方向,那裡的窗戶亮起星星點點的燈光,像一片遙遠而模糊的希望。
王大春踢開腳邊的石子,帆布包隨著動作晃得叮當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們家就沒彆的人,要我說老栓叔也是,怎麼不把他侄子叫過來。”
“誰家不是忙裡忙外的,估計老栓叔也不想麻煩他。”林宇頓了頓,借著說道:“畢竟,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耽誤時間久了,人家日子也沒法過了。”
王大春聞言沉默了,喉嚨裡溢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那咱現在咋整?”
“時間就是金錢,走,直接去火車站,咱們早到一天,就早一天回來。”
二人又打了出租車,出租車碾過北京胡同的青石板路,路燈的光影在車窗上斑駁跳躍。
林宇和王大春拎著裝滿吃食的塑料袋,在火車站售票窗口前駐足,等買完了票就直接進站。
因為路途遙遠,林宇並不想吃苦,直接買的硬臥。
因為這個年代,人們都不富裕,舍得買臥鋪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無論去多遠的路,都隻會買硬座。因為買臥鋪的人少,二人的臥鋪正好挨著,還都是下鋪,十分方便。
站台廣播裹著電流聲響起時,綠皮火車正噴著白霧緩緩進站。
二人上車,硬臥車廂的木門推開,混著汗味與泡麵香的熱氣撲麵而來。
林宇摸到下鋪冰涼的鐵皮扶手,轉頭見王大春已經把帆布包往行李架上一甩,“噗通”一聲倒在床上,鼾聲隨即響起。
林宇解開襯衫最上麵的紐扣,卻沒敢完全放鬆。
這個年代的治安可並不好,小偷、扒手、甚至有可能碰到劫匪。
雖然他的錢都裝在了內褲兜裡,但還是不得不小心。
他隔著布料摸了摸藏在內褲兜裡的錢袋,金屬扣硌得皮膚生疼。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細碎的腳步聲從過道傳來時,林宇猛地睜開眼。借著車窗外忽明忽暗的月光,他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費力地往他們上鋪攀爬。
那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後頸有道月牙形的疤痕。
林宇本想閉眼繼續睡覺,突然大腦猛地一閃,再次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喂,大哥,你叫謝寶運?”
林宇撐著身子坐起,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裡格外清晰。
上鋪的動作突然僵住,那人慢慢轉過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
王大春被動靜驚醒,迷迷糊糊地嘟囔:“咋了小宇?大半夜的……”
林宇並沒有回答。
“我是叫謝寶運,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咱們兩個認識嗎?”
林宇頓時就笑了。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