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緊繃的肩膀突然鬆弛下來,“噗嗤”一聲笑出聲,煤油燈的光暈在他眼角晃動:“你告訴他們個假地址,他們當然找不到,不過再有這種事情,你得想跟我商量一下才行。”
他伸手揉了揉二妮的辮子,指尖觸到那根淡紫色發帶時微微頓住,此刻倒像個諷刺的記號。
笑意很快從他眼底褪去,林宇盯著窗欞外搖晃的樹影,語氣沉了下來:“畢竟,他們現在知道沉船了,他們要是不惜耗費時間,遲早也是能找到的,下次你可彆這麼自作主張。”
“我當初可提醒過你,是你自己不聽好不好?”二妮突然坐直身子,藍布圍裙在炕上蹭出沙沙聲響。她抓起枕頭砸過去,卻被林宇單手接住,“你要是當初聽了我的提醒,我還用得著走一步險棋?現在知道李冰是宋清輝的眼線,你有什麼打算?”
炕頭的座鐘滴答作響,林宇捏著枕頭邊緣的手慢慢收緊。
那些銀灰色的船隻、陌生人在海底搜尋的身影,還有宋清輝每次提起古董時刻意壓低的嗓音,此刻都在腦海裡攪成一團亂麻。
“先不動聲色......看看他們下一步的行動,等他們找不到,自然還會來你這兒透口風,到時候,你可不要傻乎乎的,把真的沉船地點告訴她了。”
“哼,我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麼傻,就不會騙李冰了,估計你那一船的古董現在都到了人家手裡了。從這一件事情上看,你那海鮮市場的確不能擱置,要是宋清輝得不到那些古董,回頭跟你翻臉,這海貨直接不收了,又被動了。”
林宇點了點頭,喉結在昏暗的油燈下滾動了一下。
海風從窗欞的縫隙鑽進來,卷著鹹澀的氣息撲在他臉上,卻吹不散心底翻湧的焦慮。
儘快啟動海鮮市場,早已不是單純為了賺錢,而是關乎生存的背水一戰,宋清輝隨時可能翻臉斷了銷路,唯有把主動權攥在自己手裡,才能避免被人扼住咽喉。
他在心裡反複盤算,資金這個首要難題基本已經解決。
眼下已經攢了七八萬,雖然說後續的搭建攤位、購置冷藏設備、疏通關係都需要真金白銀,但是這些錢都可以在後續跟進當中補充進去。
人脈也不是問題,如今的營口市裡還沒有大型的海鮮市場,沒有老牌的競爭對手,這一點根本不需要考慮。
而運輸也是個大問題,海鮮講究個“鮮”字,沒有專業的冷鏈運輸,再好的貨送到外地也得砸在手裡,林宇想了半天,依舊沒有妥善的處置辦法。
“汪......汪汪......”
犬吠聲像把生鏽的鋸子,在寂靜的夜裡來回切割。
林宇和二妮幾乎同時撲到窗邊,窗紙被夜風掀起一角,外頭濃稠的黑暗如墨汁般漫進來,除了搖曳的樹影,什麼也看不清。
“是來人了嗎?”
“沒聽到腳步聲啊!”林宇豎起耳朵,後槽牙咬得發酸。
犬吠聲忽高忽低,時而急促如擂鼓,時而又戛然而止,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如果是生人靠近,鐵鏈拖拽聲和腳步聲早該傳來;如果隻是路人經過,家裡的狗絕不會這般癲狂,叫聲裡,應該帶著恐懼和警告。
而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狗叫聲音很大,沒一會兒的功夫,全村的狗都叫了,等他抄著魚叉出去查看的時候,卻隻看見村子街道上空蕩蕩的。
當時他以為是野貓作祟,此刻回想,卻又好像不是。
他摸到炕頭的手電筒,金屬外殼沁著寒氣,“我出去看一看,你呆在屋裡彆出去。”
“嗯,那你小心一點兒。”
林宇推開房門,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光柱裡浮動的塵埃如同細小的幽靈。狗站在牆角,頸間鐵鏈繃得筆直,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尾巴豎的高高的,看著院外。
這分明是如臨大敵的架勢。
“有人在那裡嗎?”
林宇握緊手電筒,光束如利劍般刺破濃稠的黑暗,筆直地射向老黃狗緊盯的柴垛方向。光圈掃過雜亂的枯枝與歪斜的竹筐,隻驚起兩隻倉皇逃竄的老鼠,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他不禁擰緊眉頭,喉結上下滾動.
自己家的狗十分有靈性,如果不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從來都不會叫,此刻這般反常,怎會毫無緣由?
正當他轉身準備回屋,碎石路上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有人刻意放輕了腳步。林宇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手電筒猛地轉向聲源,光暈裡浮現出村長羅全佝僂的身影。
老人戴著頂褪色的藍布帽,中山裝的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小宇啊,停一下。”
“村長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過來了?”林宇鬆了口氣,卻仍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月光下,老人臉上的皺紋仿佛比白天更深了些,渾濁的眼睛裡透著疲憊。
羅全用袖口抹了把額頭的汗,咧嘴笑道:“明天村裡修電,就會修到你們家,明天彆出海了,你留在家裡,家裡每個住主心骨的人不行。”
“這麼快就修到我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