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剛靠岸,船員們就七手八腳地把網兜往板車上搬。海參和鮑魚還帶著海水的涼意,在筐裡蠕動著,引得加工廠門口的狗圍著車打轉。
林宇正忙著,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村長羅全正領著個男人往這邊走。
那男人看著格外紮眼。
七月的天,太陽火辣辣的,他卻裹著件深灰色的風衣,領口扣得嚴嚴實實,一頂寬簷帽壓到眉骨,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裡。
最奇怪的是他還戴著手套,黑色的皮手套都被汗浸得發亮,下巴上的絡腮胡子倒是刮得還算整齊,隻是看著總像粘上去的。
“這大熱天穿成這樣,怕不是腦子有問題?”搬貨的工人小聲嘀咕,手裡的秤杆晃了晃,“你看他那手套,摘下來怕是能擰出半盆水。”
羅全沒理會周圍的目光,眼睛在院子裡掃了一圈,看見林宇就趕緊招手:“小宇啊!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他把男人往林宇麵前一推,臉上堆著笑,“這位是董先生,省裡來的,特意找你商量點兒事兒。”
“找我?”林宇愣了一下。
他又打量了男人兩眼,對方的帽簷壓得更低了,隻能看見緊抿的嘴唇和一點點挺直的鼻梁。“那進辦公室說吧,這裡太熱。”
林宇側身讓開,“董先生裡邊請。”
他轉頭衝不遠處的趙大勇喊:“大勇哥,你辛苦盯下這邊,我去去就回。”
“放心去吧,這裡交給我。”趙大勇揮揮手,眼睛卻忍不住往那男人的風衣上瞟,“這哥們兒是來考察的?不應該呀,考察也不會穿成這樣啊?”
“嘿嘿,管他呢,估計是有點不正常~!”旁邊兒工人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少說閒話,讓人家聽到多不好,趕緊乾活,都乾完了趕緊下班兒。”田芳聽到他們的話,沒好氣的說道。
此時,林宇三人已經進了辦公室。
裡麵就一張舊木桌和兩把椅子,牆角的吊扇吱呀轉著,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林宇給董先生倒了杯涼茶,搪瓷杯碰到桌麵發出輕響:“不知道董先生找我啥事兒?”
他看著對方始終沒摘的帽子,忍不住多了句嘴,“看董先生這麵相,不像是我們東北人啊。”
“正宗東北人。”男人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從喉嚨裡滾出來的,帶著股粗糲的質感。他端起茶杯,卻沒喝,皮手套碰到杯壁時發出“哢”的輕響。
林宇頓時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
這人身材確實不算高大,肩也不寬,他還以為是南方來的生意人,沒想到一開口就是東北口音,隻是沒有本地那種帶著海蠣子味的腔調,倒像是遼西那邊的口音,硬邦邦的。
羅全在旁邊打圓場:“董先生是做文物研究的,他想去海上去看看,但是沒有船,我得老戰友讓他阿來找我。”
羅全頓了頓,繼續說道:“咱們村兒除了你,沒有像樣的船,更沒有船能去遠海......”
聽到這個話,林宇心裡“咯噔”一下,端著水壺的手頓了頓。
文物研究?
難道是為了龍吟礁那座古墓來的?
他瞥了眼董先生壓在帽簷下的眼睛,總覺得那目光像帶著鉤子,正往自己心裡鑽。這男人穿得這麼嚴實,說話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吊扇還在吱呀轉著,把屋裡的熱氣攪得更悶了。林宇看著董先生始終沒摘的手套和帽子,突然覺得這屋裡的溫度,好像比外麵的太陽還讓人心裡發慌。
不過細想起來,這人應該也不會是壞人。
畢竟是村長爺爺的老戰友給推薦的人,應該差不了。
羅全的話音還沒落地,董浩龍就往前傾了傾身子,風衣的下擺蹭過木椅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像磨過砂石的鐵器:“我也不瞞著你們,是警察局請我來協助,調查抓捕幾個盜墓賊。”
他頓了頓,皮手套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根據我的調查,這夥人最近一直在渤海灣活動,似乎在找海底遺跡。不知道你們出海時,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林宇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驚訝。
他抬眼看向董浩龍,帽簷下的半張臉藏在陰影裡,隻能看見絡腮胡子隨著說話的動作微微顫動。
這人說的,難道就是今天在龍吟礁遇到的三個盜墓賊?
但他很快壓下心頭的波瀾,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劃了一圈。
這人穿得如此古怪,一上來就提盜墓賊,誰知道是真的協助警方,還是想借著辦案的名義套話?
萬一他跟那夥盜墓賊是一夥的,自己豈不是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