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長坤吃完飯,他林宇拉著李長坤往車間角落走,聲音放得溫和:“李叔,您想找個聰明徒弟傳承手藝,這心思俺懂,可也不該在大牛和二柱麵前說啊。他們倆本來就挺自卑的,您這麼一說,他們更沒信心了。”
“說就說咋了?”李長坤梗著脖子,脾氣一下子上來了,“他們笨得跟豬一樣,還不讓人說了?俺這是為了手藝好,要是一直這麼拖下去,改船的活兒都得受影響!”
“可話不能這麼說。”林宇耐著性子解釋,“大牛和二柱雖然悟性差了點,但夠踏實,每天最早來最晚走,您說的每句話他們都記在心裡。上次您說刨子要磨得鋒利,他們晚上回去就把所有刨子都磨了一遍,手上都磨出了泡。您要是總這麼打擊他們,他們說不定就真放棄了。”
“放棄就放棄!”李長坤的倔脾氣上來了,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俺就不信找不到聰明的!林宇,這事兒你得幫俺找!你認識的人多,找個機靈點、肯學手藝的後生,要是找不到,俺這改船的活兒就不乾了!”
林宇愣了一下,沒想到李長坤會來這麼一出。
他知道李長坤的脾氣,說一不二,要是真不乾活,改船的進度肯定得耽誤。
可現在臨近過年,大部分後生要麼在忙家裡的事,要麼在準備開春的活兒,哪那麼容易找到合適的?
“李叔,這事兒急不得啊。”林宇歎了口氣,“現在快過年了,大家都忙著,等過了年,俺幫您留意留意,肯定能找到合適的。您先彆跟大牛和二柱置氣,他們倆要是真走了,改船的活兒更沒人搭手了。”
“急不得?俺都等了這麼久了,還急不得?”李長坤跺了跺腳,“俺不管,你要是半個月內找不到,俺就停工!俺可不能讓俺這手藝,毀在兩個笨徒弟手裡!”
說完,李長坤背起自己的工具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車間,留下林宇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他抬頭看向窗外,二柱正蹲在雪地裡,手裡拿著一塊小木板,反複比劃著刨木的動作,雪花落在他的頭上,他卻渾然不覺。
林宇走過去,拍了拍二柱的肩膀:“彆往心裡去,李叔就是脾氣倔,沒壞心眼。他其實挺看重你們的,昨天還跟俺說,你們倆肯吃苦,是塊好料。”
二柱抬起頭,眼裡帶著點紅:“林哥,俺們真的很想學好,就是......就是總做不好。”
“慢慢來,誰學手藝沒走過彎路?”林宇笑著說,“你們隻要堅持下去,肯定能學好。李叔那邊,俺去跟他說,以後他不會再這麼說你們了。”
林宇看著二柱攥著木板發呆的樣子,又轉頭瞥見大牛正對著一堆刨花出神,心裡明白兩個後生被李長坤的話傷了心。
他先走到二柱身邊,撿起地上一塊被刨得歪歪扭扭的木片,笑著遞過去:“這木片雖然沒刨平,但比上周那幾塊強多了,你看這紋理,至少找對了方向,就是力道沒控製好,多練練就成。”
二柱接過木片,手指摩挲著邊緣,眼裡的失落少了些,卻還是小聲說:“可李師傅總說俺們笨,連個刨子都用不明白......”
“李叔那是嘴硬心軟。”
林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他往車間走,“他昨天還跟我念叨,說你們倆肯下苦功,手上的繭子比他年輕時還厚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也得再努點力,手藝這東西,光靠練不夠,還得懂點門道。”
兩人跟著林宇走到工作台前,大牛也湊了過來,眼神裡滿是期待。
林宇接著說:“我回頭去城裡的書店,找些講木船修繕、木工技巧的書來,你們自己多鑽研鑽研,看看書上說的刨木、釘船的竅門,結合著手頭的活兒練,肯定能學明白。”
這話剛說完,大牛和二柱的臉瞬間紅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為難。
最後還是大牛先開了口,聲音帶著點局促:“小宇,俺們......俺們不識字兒,書拿在手裡也看不懂啊。”
二柱也跟著點頭,頭埋得更低了:“俺小時候家裡窮,沒上過學,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利索,更彆說看書了。”
林宇聽了,忍不住嗬嗬一笑,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你瞧我這腦子,倒把這茬忘了。不過這好辦,等我把書找來,每天晚上抽半個鐘頭,照著書上的圖和字,一句一句給你們講解。比如書上說‘刨木順紋,力道勻’,我就結合著刨子的用法,教你們怎麼看紋理、怎麼控力道,保證你們能聽懂。”
這話像一道光,瞬間照亮了兩個後生的眼睛。
大牛猛地抬起頭,聲音都有些發顫:“小宇,你說的是真的?你真願意給俺們講書?”
“當然是真的。”林宇笑著點頭,拿起桌上的一把刨子,遞給二柱,“你看這刨子的角度,書上會講‘刨刀傾斜三十度最省力’,到時候我就拿實物給你們比劃,比光看字明白多了。”
二柱攥著刨子,激動得手都有些抖,眼眶也紅了:“謝謝你小宇!俺們肯定好好學,不辜負你的心意!以後你讓俺們乾啥,俺們都聽你的!”
大牛也跟著鞠躬,語氣誠懇:“是啊小宇,俺們以後每天多練兩個鐘頭,晚上你講書的時候,俺們一定認真聽,記不住就用樹枝在地上畫,肯定把手藝學好,不讓你和李師傅失望!”
林宇看著兩人興奮又堅定的樣子,心裡也暖暖的:“不用謝我,你們肯學,比啥都強。李叔其實也盼著你們能學好,就是脾氣急了點。等你們手藝練出來了,他比誰都高興。”
正說著,二妮端著剛煮好的薑湯走過來,笑著說:“你們仨在這兒說啥呢?笑得這麼開心。快喝點薑湯,暖暖身子,彆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