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護隊小木屋的煤油燈亮得刺眼,各村船隊組長圍著木桌坐滿一圈,煙味和海腥味混在一起,空氣裡滿是凝重。
林宇聽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述,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待屋裡徹底安靜下來,才緩緩開口:“各位叔伯兄弟,剛才大夥說的情況,我都記在心裡了。說實話,我打心底裡不願意相信,咱們船隊裡會出漢奸。
咱們誰沒受過小鬼子的欺負?誰家沒在抗戰時為了護村子跟他們拚命?這種喪良心的事,我總覺得咱們漁村人做不出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甸甸的力量,讓桌上幾位經曆過抗戰的老組長頻頻點頭。
可話鋒一轉,林宇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但要是真有人忘了本,當了小鬼子的內應,我林宇在這裡把話撂下,絕對不會輕饒!咱們都知道,抗戰那時候,哪個村出了漢奸,下場是啥樣?要麼被鄉親們綁去沉海,要麼一輩子抬不起頭,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脊梁骨!這規矩,到現在也不能破!”
屋裡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微。
周明率先開口:“林宇說得對!要是真有漢奸,咱們絕不能姑息!隻是現在沒憑沒據,咋查啊?”
“咋查?明天出海就知道了!”林宇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海圖,鋪在桌上,用手指點了點兩處標記,“明天咱們分兩隊出海:一隊由大春哥帶隊,走往常去的西礁漁場,船上按平時裝貨,該帶的高壓水槍也帶上;另一隊我親自帶,走東灣淺灘,這地方除了咱們幾個組長,沒外人知道,我倒要看看,小鬼子是不是真能精準找過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兩隊出發時間差半個鐘頭,船上都安排兩個機靈的小夥子,盯著周圍的船,要是發現小鬼子的船,彆硬拚,先記清楚他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船上有多少人,水槍裝在什麼位置。咱們要的不是跟他們打架,是摸清他們到底咋知道咱們路線的。”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辦法可行,紛紛點頭應下。
又商量了些細節,比如兩隊如何用信號彈聯係、遇到突發情況該往哪退,直到後半夜,各村組長才陸續離開。
林宇送走最後一位組長,剛回到屋,二妮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旮遝湯走過來,遞到他手裡:“忙活大半夜,快喝點湯暖暖身子,你這剛回來就遇到這事兒。”
看著林宇喝完湯,二妮才小聲問:“小宇哥,你剛才在木屋裡,咋把‘查漢奸’的話當著那麼多人麵說啊?要是真有漢奸在裡麵,這不就是打草驚蛇了嗎?他往後肯定更小心,更難查了。”
林宇放下碗,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我就是故意要打草驚蛇。”
他拉著二妮坐在床邊,聲音放柔了些,“你想啊,要是真有內奸,他聽我這麼說,心裡肯定會慌,要麼怕被查出來,想辦法悔改;要麼更著急給小鬼子報信,反而會露出馬腳。我這麼做,也算給他一次機會。”
“給機會?”二妮有些不解,“這種當漢奸的人,還有啥機會好給的?”
“你忘了咱們村的老規矩了?”林宇看著二妮,眼神裡帶著幾分複雜,“不管哪個村,要是出了漢奸,不光他自己抬不起頭,家裡人也得被鄉親們戳一輩子脊梁骨。我要是不給他個悔改的機會,真把人揪出來,他家這輩子都彆想在村裡立足了。也許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一時糊塗,要不然的話,誰會給小鬼子做內應?”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明天出海分兩隊,我就是要看看,小鬼子到底會跟哪一隊。要是他們跟了大春那隊,說明內奸知道咱們‘常走的路線’;要是跟了我這隊,那問題就更明顯了,知道東灣淺灘的,就咱們幾個組長和少數幾個船員。這麼一觀察,可疑的人範圍就能縮小不少。”
二妮這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原來你早都盤算好了。隻是......你就不怕內奸沒悔改,反而更狡猾了?”
“怕啥?”林宇笑了笑,眼神裡滿是堅定,“隻要他還在船隊裡,隻要他還想給小鬼子報信,就總有露馬腳的時候。明天我會讓船上的小夥子多盯著點,不管是誰,隻要有可疑的舉動,都記下來。咱們一步步查,總能把人找出來。”
林宇望著窗外的月光出神時,二妮輕輕挪了挪身子,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脖頸。
“彆想那麼多了...”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海邊的晚風,“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你這趟去廣州,又趕回來處理船隊的事,都沒好好歇過。”
林宇側過頭,看著二妮眼底淡淡的青黑,心裡泛起一陣愧疚。
他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指尖觸到發間殘留的海風氣息:“讓你跟著我受累了,本該在家好好照顧孩子,卻總讓你跟著操心。”
“說啥呢~!”
二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他的手,“咱們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看著你為村裡的事忙活,看著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心裡就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