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學士回來了,反倒許多事不方便了,若是蘇武不在家的時候,程小娘會自己來操持自己的婚事,比如新房如何布置之類……
倒是蘇武回來了,她自就不好自己過來操持了。
孟玉樓也挺著大肚子,最多一個月就要生產了,好在還有顧大嫂與冬歡,近來還加了一個人,那就是小枝娘,旁人不稱“小”字,多也稱呼她為枝娘子。
冬歡自是主人家,雖然嫁出去了,但她不免也好似蘇家的管家一般。
還有許多事,唯有冬歡可以來與蘇武說,也唯有她好說。
便是家中,冬歡忙前忙後之時,抽空也來問:“相公,顧大嫂也說一事,說該安排一二……”
蘇武便問:“何事?”
冬歡便直白來言:“便是孟娘子過門之事,隻待相公大婚之後,就當把孟娘子過門之事也一並操持,如此,也好教她的孩兒生在家中……”
這事,還真要有人來操心,孟玉樓自己是不好說的,旁人更沒資格說,也就隻有冬歡了
蘇武點著頭,也思索:“此事……”
冬歡立馬就言:“此事……程娘子也過問了,說隻管教奴家來問……”
原來是都有過商議了,才由冬歡來說。
蘇武再點頭:“哦,既是如此,那該是個什麼章程?”
冬歡顯然早有準備,隻管來說:“到時候請大轎子,也請個小席,從側麵抬進來,如此,既顯隆重,也合乎禮節。”
“此事,你與孟娘子商議過沒有?”蘇武又問。
冬歡點頭:“也去問過了……”
原來是都安排好了,隻等與蘇武彙報一下,讓蘇武點個頭就是,蘇武便再點頭:“好,就這般……”
蘇武也明白了一些事來,便又道:“往後啊,這家中之事,你幫著程娘子與孟娘子多操持,你便當個管家一般,裡裡外外的事,都上心!”
冬歡自是心頭暖,福禮一下:“嗯,自當報答相公!”
“也不是什麼報答之類,我本也無家眷,你便算我家眷了,家中的事,自也就是你!許多事你也熟悉,家中缺個什麼丫鬟仆婦,你隻管去買……”
蘇武如此說著,國事家事,公事私事,都要弄個清楚明白。
如今,蘇武便也算真有個家宅了,家宅自不僅是房子,還是人。
主母夫人自就是程霽月,外麵生意上,自有孟玉樓,家中管事,自就是冬歡。
乃至顧大嫂,也前後幫著幫,也算個後宅裡的護衛,進出自也無妨。
陡然間,蘇武想到一個人來,扈三娘。
便也想起了李清照的那曲《點絳唇》,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大宅子裡的事,總是這般。
蘇武一時也有些撓頭,冬歡隻管應著話語:“相公放心,奴家自是儘心竭力。”
蘇武又問:“近來,小枝娘是不是也多幫襯做事?”
冬歡點頭:“嗯,她在東平府自無親朋,範指揮使便帶著她到正店裡見了人,如此,便多在一起走動。”
“好,這般極好,男兒在一起賣命,女人便也當在一起,如此甚好,你與她說,往後家宅裡,她自都走動得……”
蘇武也挺喜歡這個氛圍,這個氛圍,來自很多人的聰明與通情達理,其中最通情達理不外乎程小娘,孟玉樓自也一樣。
如此,當真教人省心。
“嗯,奴家自與她說!”冬歡點頭。
就聽外頭有那軍漢進來拱手:“稟相公,門外花指揮使來了!”
“嗯,著他來見!”蘇武點頭,又與冬歡說:“你自去忙,哦……備點茶水來。”
冬歡福禮一下,不言,自去忙碌。
至於外宅,府中上下男人的事,其實還是李成,也就是冬歡的丈夫,乃至李成與冬歡在蘇武的宅子裡,還有兩間屋子,當然,人家在城裡也有宅子,李成還有老父母與嫂嫂侄子侄女……
至於怎麼住,隨他們心情,都行。
雖然是小事,但也都是事,不能不認真。
花榮進了屋,拱手見禮落了座,幾番寒暄,便有幾分欲言又止。
蘇武自是知道花榮來肯定有事,便直接問:“何事?隻管說來……”
花榮笑著來說:“隻聽聞武將軍一直不曾婚配,想來陽穀縣武稅司也當著急,相公也是心急……”
“哦,這事啊……好事!”蘇武立馬會意到了。
花榮心中大定,便又道:“也怕武將軍眼光過高,看不上……”
蘇武大手一揮:“哪裡有看不上的道理?我也見過你家妹子,長相模樣身段,樣樣都好,配他武二,一配一個準,你既找到我這裡來了,定是二郎那廝,頭腦裡不開竅。”
花榮連連點頭:“正是正是……相公從來料事如神。”
“這般,我事多,便是有事啊,都一並解決了,莫使拖遝,待得有公事,又忘記去。”蘇武說著,又喊:“李成,去把二郎喚來!”
花榮心中大喜,要問京東軍中,誰人是第二號人物,那非武將軍莫屬,武將軍與相公,那是好到穿一條褲子的,軍中渾漢多的是,真要論好郎君,怎麼挑,那也當挑武將軍,下手得快,隻怕慢了就沒了。
李成自是飛奔往衙門裡去,衙門裡若尋不到,就到營中去尋。
不得多久,武鬆自就來了,大大咧咧一進門,還笑呢:“誒,花兄弟也在?”
花榮還起身與他見個禮:“見過武將軍。”
“自家兄弟,客氣作甚。”武鬆一邊擼著袖子要去坐,一邊也給蘇武拱手:“哥哥!”
全無絲毫客氣。
蘇武自也喜歡這般,直入主題:“大戰要起,我急著先成婚,你呢,也成個婚。”
“啊?我啊?”武鬆正端茶水,茶水早已備好,愣愣來看。
“嗯,就說你呢!”蘇武點頭。
“我急什麼?我……女人最麻煩,還是軍中好耍弄。”武鬆一邊說著,一盞好茶並不品,熱乎乎的也是一飲而儘。
“你看你……”蘇武上下一打量,便是一臉嫌棄:“你說你這身衣裳,幾日不曾換了?”
“啊?臭了嗎?”武鬆自己還左右聞一聞。
花榮隻在一旁笑……
“你說臭不臭?臭且不說,彆的兄弟,都知道置辦幾身好的,你怕是連一身拿得出手的都沒有吧?”蘇武依舊是一臉嫌棄。
“哥哥,我不是有官袍嗎?官袍還拿不出手嗎?”武鬆自是不拘小節。
蘇武也是無奈,擺擺手:“罷了罷了,與你說這些也無用,隻當與你來點強硬的,這般,我做個主,讓你家兄長請個媒人,備上聘禮,到花指揮使家中去一趟,你就娶了花指揮使家的妹妹,如此定下,嗯……一個月內,不得拖遝!”
武鬆一下站起來了,前邊看看是蘇武,對麵看看是花榮,他便是一語來:“好啊好啊,花榮啊花榮,我是說頭前你怎麼還請我吃酒呢,你竟是打上我的主意,你好生的城府!”
花榮一時就愣,滿臉是苦:“這這……”
蘇武氣得一拍桌案:“你什麼金貴之軀?人家好心好意與你結親,教你口中說來,好似害你一般!”
武鬆又是來回一看:“哥哥壓我!”
“不僅我要壓你,你家兄長自也還要來壓你,二十好幾歲的渾漢了,怎能沒個妻兒?這麼下去,你家兄長豈能不憂心?旁人看我,隻道我不講義氣,隻顧著自己成婚娶妻,兄弟孤身一人也不過問,我又如何做人?”
蘇武是有辦法的。
武鬆聞言果然偃旗息鼓了,又看了看花榮,說道:“他家妹子長得頗俊,我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不是那般公子儒生的風流,她豈能看得上?”
“看得上看得上!”花榮連連點頭。
蘇武斜眼看著武鬆,隻看這廝還有什麼能耐,除非他敢說一句自己喜歡男的,不然這事,沒跑了。
武鬆自又抓耳撓腮,著實沒了氣勢,慢慢來說:“哥哥,我……我是怕女人,女人麻煩得緊,又要對她好,又要噓寒問暖,又要教我賺錢財,還要管束來去,一個不好,還要橫眉冷對教人受氣……我怕得緊,不似男兒,隻管憑個本事,來個嬌娥,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光受氣了。”
“哪裡有你說的那般?我這不也成婚嗎?無甚不妥,哪裡不妥了?哪裡受氣了?”蘇武問來。
“哥哥你不懂,成了婚就變了……”武鬆好似真懂一般,許是他自小混跡街麵,真也見識過了。
“休要胡說八道了,就這般定下了,你隻當是軍令來從,如若不從,砍你狗頭掛在旗杆之上!”蘇武實在是沒辦法,煩得緊。
“苦也苦也……”武鬆苦著臉,又去看花榮,隻管又道:“你可把我害苦了,我若受了氣,我隻管尋你去,尋你不甘休,尋你晦氣!”
花榮也苦笑點頭:“行行行,你若受了氣,你自尋我耍晦氣!”
“那可說好!”武鬆心情好多了,拱手一禮:“哥哥,我自去也,軍中可忙得緊。”
“趕緊走!”蘇武揮著手去。
隻待武鬆屁顛屁顛一走,蘇武立馬換了個笑臉對花榮,說道:“這二郎啊,你也知道他秉性,其實呢,他待人從來心善,你家妹子許了他,自是享福得緊,受不得半點欺辱……”
花榮點著頭:“卑職也是知曉,小妹許了武將軍,自是享福,彆看武將軍大大咧咧模樣,他治男兒有的是手段,他治女子,隻怕毫無辦法……”
這花榮還真是會挑人,已經是看透了,蘇武笑來:“隻怕到時候苦了你,他若有晦氣,隻怕真來尋你……”
花榮苦笑一語:“隻管教他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不過……相公也放心,我家小妹,自也是知書達理的人。”
“那此事就此說定,我寫一封短信,你差人送到陽穀去,你也與武家大郎見一見,都好說,隻管你們二人操持著,二郎那廝,指望不上,到時候,隻教他披了新衣去拜堂就是。”
“好,拜謝相公!”花榮起身大禮,一樁大事,算是真了結了,再好不過的婚事了。
再有幾語,花榮也辭彆而去,便是忙這婚事。
隻待不久之後,軍中下了值,眾多漢子莫名也就都聚來了,也不是有意相約,但隻要不值班,都往蘇武這新宅來。
新宅其實也並不很大,不過前院裡,來個百十號人也裝得下。
來了,蘇武就得管飯管酒,冬歡自連忙去安排,家中人手不夠,做不來,就往正店裡去叫。
酒宴之上,蘇武還當真有話說:“兄弟們,近來許有一二個月的閒,當然,軍中自也忙碌,但忙裡偷閒啊,該說親的說親,該成婚的成婚,越快越好,便是麾下到了年紀的軍漢,也是一樣,沒成親的,叫他們家中趕緊操辦起來,嗯……總管衙門裡,但凡成親的軍漢,都支應個十貫錢去,隻當是我與他們的賀禮。”
“將軍大義!”這是花榮之語。
蘇武也去看看魯達,魯達隻顧吃酒,又去看看林衝,林衝好似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一般。
蘇武歎了一口氣,又去看楊誌,楊誌老光棍了。
楊誌隻管點頭:“將軍放心,我自尋個城裡的媒婆去說……”
蘇武點頭,又看史進,說道:“史家兄弟,你正是一表人才,莫要拖遝。”
史進嘿嘿笑來:“相公,我自不愁,來去不知多少媒人了,隻待我有暇去挑選一二!”
長得帥就是好!
呼延灼也哈哈來笑:“將軍真是操碎了心。”
卻聽武鬆一語來:“哥哥剛剛害了我,又來害眾兄弟受苦!”
滿場大笑不止!
蘇武瞟了一眼去,也是無奈,隻看許貫忠,說:“隻管當個事來辦,寫個章程發下去……”
許貫忠笑著點頭:“得令!”
還聽蘇武來說:“這些事啊,吳虞侯,乃至水軍朱統領,你們都要上心,你們熟於本地之事,交際也廣,隻管哪家有好女兒,都記下來。”
吳用也是笑著點頭:“好說好說……隻管讓眾兄弟們都娶上妻。”
不遠處,還有王寅龐萬春等人,他們坐得遠些,卻也嗬嗬在笑,這京東軍中,倒是有趣,上下著實交心,蘇將軍……蘇相公,也著實是個義薄雲天之人,傳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