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呀,曆史上的許多細節,就說明了許多事,女真與宋開戰,入燕雲入得極其簡單順利,乃至如郭藥師這般的遼國舊將舊人,不知多少人毫無負擔就倒戈了,乃至當場倒戈…
不知多少人,第一時間,轉過頭來,就幫著女真打宋人,曆史上的宋人,最後是以《海上之盟》的契約,用花錢從女真手中“買”來了燕雲,再丟失的時候,那真是快得不可想象。
人性深處,其實就是慕強的,便也都是這般道理。
戰爭,從來就是政治,政治,其實就是人心,眼前之局,麻煩得緊。
蘇武若是不知這些,眼前隻是戰局,便也沒有這麼複雜,奈何蘇武就是知道這些,越是知道,越是麻煩。
若是前事不做到位,後事遺禍無窮,蘇武再如何,也不可能一直在燕雲盯著守著,這些大宋本就不多的精銳,打完仗,更是都要回家,也不可能長期駐守在此,這是不現實的事。
換句話說,燕雲到手之後,統治基礎極其重要。
郭藥師自是激動不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自不用說,不免也還頻頻對吳用投去感激的眼神,隻管是吳用幫他說儘了好話,當麵蘇相公才如此信任有加。
也聽得蘇武再說:“那就先入涿州城,明日大早,往北開拔,大軍圍困良鄉,郭渠帥率所部人馬,且自己謀定進軍路線,直撲燕京!”
眾將起身:“得令!”
郭藥師更是喊得最大聲:“末將定當為我大宋克複燕京!”
眾人喊完,郭藥師立馬躬身作請:“還請蘇相公與諸位兄弟入城一觀,看我麾下兄弟,是否精銳悍勇!”
這個程序還是要走,蘇武自往外去,彆的不說,先點一二千精銳,開始入城,倒也不必太多,也不必說什麼。
到時候郭藥師要帶軍往北,要去奮勇一搏,這一二千人,自是要守衛涿州。
至於城內錢糧之事,暫時也不急,到了嘴的鴨子,就不可能飛得了,此時若是動手去弄,吃相不好看,且郭藥師還有麵子在。
隻待之後下來,郭藥師的麵子也就不多了。
看了一通涿州城,也無甚彆樣之處,城池都是這麼個城池,契丹也好,奚人也罷,乃至漢人,其實分不出什麼區彆來了。
而今的契丹人,早已不是那禿瓢的發型,更也不是獸皮在身,穿著打扮,乃至風俗文化,與漢人著實沒有什麼區彆。
當然,這說的是燕雲之契丹,往北出燕山,東北山林裡,山林邊,也還有契丹,那裡的契丹,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那裡的契丹也過得苦,真正過得好的,還是契丹貴族,還是契丹的達官顯貴,普通契丹人,也就是普通契丹人…
第二日大早,大軍自就開始再往北。
蘇武依舊嚴苛管製大軍前後,不露一點破綻給“草叢”裡的耶律大石。
至於郭藥師,他自己製定自己的軍事計劃就是,蘇武並不多管,也隻約定一事,隻待郭藥師當真進得去燕京城了,再來彙報,其實都近。
良鄉去燕京,那真就是四五十裡之遙,馬力加起來,半日就能到。
援軍去,自也就不會太慢,隻要郭藥師不貪功,腦子理智清白,第一時間穩住陣腳,第一時間來彙報求援,許這燕京城就真破了。
當然,至於郭藥師到底會怎麼做,蘇武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預料。
乃至,蘇武也知道,最後的時刻,耶律大石與那蕭乾,必還有奮力一擊。
所以,蘇武的關注重點,還真不在郭藥師,而是在耶律大石與蕭乾,郭藥師是其次。
說直白一些,隻要蘇武當真正兒八經打敗了耶律大石與蕭乾,那座城池的高牆,其實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且對之後的事情,都大有好處。
若是不能如此,那城池的高牆,乃至那城池裡麵的人,包括老弱婦孺,就都成了麻煩。
且看耶律大石與蕭乾是什麼動作,這也很重要,他知道,耶律大石其人,在這種時刻,定然不會真的窩在一座孤城裡慢慢等死。
他們定然會有動作,隻是蘇武不好預料,因為哪怕到得此時此刻,耶律大石依舊握著一部分戰場的主動權。
遼人,還有一個有翻盤能力的將領耶律大石,也還有最後一支人數不算少的足以支撐一場翻盤的哀兵…
所以,蘇武依舊謹慎非常,依舊壓力巨大,依舊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這便也是一個大軍主帥應有的心理狀態。
這更也是負責,真正的負責,對自己負責,對麾下軍漢負責,對這個極其重要的曆史節點負責。
良鄉城下,大軍一部一部慢慢在來,安營紮寨,蘇武再一次打馬繞城來奔,這已然是慣例了,他一定要親眼把城池周圍的地形地貌都看個清楚明白。
圍城,該做什麼都要做,壕溝要挖,拒馬要放,軍械該造的要造,該組裝的要組裝。
巡邏,崗哨,遊騎…
蘇武時不時也會環顧四周,此時不再局限於西北了,因為耶律大石興許並不在西北方向了,但他一定就在附近不遠。
遊騎出去,依舊時不時有傷亡而歸,也給敵人遊騎造成一些傷亡,總體而言,遊騎之戰,蘇武知道自己是虧的。
原因有二,一來地形地貌,敵人更熟悉,且敵人是主場,更容易做那伏擊之事。
二來,蘇武麾下騎兵,與遼人這些百戰敗兵哀兵來比,其實戰力還是略差了一些,這不說其他,說的就是個人的戰力素質。
究其原因,其實就是蘇武麾下騎兵,從未真正與一支強大敵人騎兵有過真正的交鋒。
也可見,此時鼎盛的女真之騎,連連打敗契丹的女真之騎,那些剛剛從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裡出來的野蠻人,戰鬥力是何等的強橫。
蘇武得正視這些問題,不能當真自以為是,自大自傲。
但蘇武也相信,自己麾下的兵馬,還會有一個蛻變,隻待此番。
良鄉城在圍,但良鄉並不重要,郭藥師那邊此時才是關注重點,因為郭藥師,是這最後一場決戰的開始,是導火索,也是變局。
蘇武在等,在等郭藥師的消息,隻要郭藥師的消息一來,蘇武就要有動作了,那耶律大石就要有應對了…
許都在等,都在等最後時刻。
蘇武的遊騎,派出得越發的多,乃至許多原本不是遊騎斥候的兵,也當做遊騎派出去,蘇武隻有一念,以人數來彌補遊騎的劣勢。
燕京城已然近在咫尺了,燕京大城,寬廣非常,蘇武不僅想知道城南邊的情報,更也想知道北邊、東邊、西邊是否有敵人在動。
敵人,有能力到處動,就必須去探去盯。
兩軍遊騎之間的對抗,已然更是慘烈。
蘇武在中軍大帳裡坐著等著,便是不斷有來報,那一支遊騎,又損失了幾人…
直到圍城第二天上午,燕青回來了,也是渾身浴血,急忙而入:“叔父,燕京西城有不少遼軍出城來了!”
蘇武也不先問燕青是否有傷,便問一語:“多少人?”
燕青無奈說道:“靠不近去,反正不少,卻著實不知實數,許五六千,許一二萬,大致如此!”
連燕青都帶不回來確切的消息了,原因也簡單,一來,就是遊騎對抗下,並不能占到上風。二來,客場作戰,著實不熟悉地形地貌。三來,燕京周近百姓之類,乃至江湖人物,人心在遼不在宋,著實沒有情報上的助力,助力反而在對方。
昔日裡,打宋江也好,打方臘也罷,哪裡會是如此局勢?
對外作戰,與對內作戰,著實不可比。
可見曆史上那些名垂青史的領帥人物,特彆是對外作戰取得巨大成就的人物,其才能與能力,著實是不可想象的…
乃至以往,蘇武雖然已經格外高看這些人了,而今再想,卻還是小看了他們的能力。
蘇武如今,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蘇武皺眉在說:“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燕青也是皺眉來答:“往西去了,跟不上去,但定然還是要往南來。”
這是自然,蘇武在南邊,遼人肯定要南來,隻是具體從哪裡往南來,這是個問題…
顯然情報著實不明朗,蘇武此時才問:“你可傷了?”
燕青搖頭,卻也悲愴:“我並無傷,身上都是敵人的血,隻是同行的兄弟死傷好幾人去…”
蘇武點頭,一咬牙:“再探!我要知道,這支出城的人馬,到底有多少!”
這個數目,顯然事關重大!
“得令!”燕青一拱手,二話不說,出門就走,疲憊自不用說,腹中還有饑餓,口中也乾燥,隻管出門去,尋得個水桶牛飲幾口,灌了水囊,再去取幾個麵餅,換馬再走。
不得多久,時遷打馬也回,他身上倒是乾淨許多,並無廝殺血跡,隻有風塵仆仆,因為他的任務不一樣。
隻聽得時遷來報:“相公,那郭藥師當真往燕京南城去了,馬上就到城下了,那怨軍,攏共有七八千之多,隻是其中披甲精銳隻在兩三千人,許多人當是近來臨時招募的…”
“嗯,一直盯著,且看他是不是真能入城去,也看他什麼時候派人來報!”蘇武其實也很好奇,郭藥師到底怎麼入城去。
當然,真分析起來,許就是城池太大,而守城人手不夠,那麼就有重要之處,也有薄弱之處。
許郭藥師真就知道薄弱在何處。
那就先讓郭藥師去攪上一攪…
許對耶律大石與蕭乾而言,郭藥師也並不重要,打敗郭藥師也不是最重要的,哪怕郭藥師進了這座昔日有三四十萬人口大城…
生死存亡之局,最後搏命之局…
真正重要的,還是宋軍蘇武,擊潰了蘇武,回過頭來,郭藥師不過疥蘚之患。
(兄弟們,複雜之局,興許看起來有點累,我寫起來也不輕鬆,但我是真不想寫得過於簡單爽快,是想把整個內在邏輯表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