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的蘇武,打馬去迎那遊騎,到得近前,蘇武開口就問:“尋到了嗎?”
那遊騎見得自家相公迎來,連忙勒馬,馬匹還未停住,人已然翻身就下,上前拱手:“稟相公,尋到了尋到了……”
蘇武大喜,自也翻身而下,就問:“在何處?”
“黨項之軍,在東勝州南過沙丘,此時大致就在遼國河清軍州附近,在往西來!”遊騎話語極快。
蘇武腦海裡的輿圖已然就有,在哪裡?東勝州,在呼和浩特西南,過沙丘,河清軍州附近,大概四百裡……
不算遠,蘇武深吸一口氣,心中暗示自己,不急,不能急。
“多少人?”蘇武再問。
“稟相公,不敢近前觀瞧,隻看得個首尾與大概,看那馬匹之數,至少超過一萬匹,所以騎兵許在四到六千人左右,剩下步卒,兩萬來人……”
“你們燕指揮使呢?”蘇武又問。
“燕指揮使一人獨處,藏在一處山丘上,他說要等著黨項大軍路過他身邊再回,要把確切的消息帶回來!”
燕青,真好漢!
近前不得,就遠遠一個人藏好躲起來,等著黨項人走過來,其中之險,自不用說,一個不好,就會被敵人遊騎發現,這般還有逃跑的可能。
也有可能,敵人大軍就從他身邊走過,一旦被發現,那是必然逃脫不了。
“你速速帶人回去,接應他!”蘇武心中自也擔憂,燕青這個遊騎斥候指揮使,而今已然真的非常成熟好用,若是折損了,那真是損失慘重。
卻也是燕青,這般膽氣驚天!
那遊騎拱手一禮,回頭翻身上馬,先回軍中,吃喝一番,再多點一些人,前去接應。
蘇武卻是忽然環看四周,四周之地,雖然平坦,卻也有起複,一眼望去,其實望不到什麼。
但蘇武莫名就有感受,他感受得到,周遭遠處,定有那黨項人的遊騎斥候也到了,也在附近查探。
一旁劉正彥來問:“蘇帥,咱們是不是直接沿著沙漠邊緣往東北方向迎過去?”
蘇武卻道:“不必迎過去,直往東,去大橫水,他們會南下來尋我們,我們還要去殺人,也是要去補給一番,兒郎近來太累了,更要在大橫水好好休整一番!”
“蘇帥,萬一這部黨項之軍不來尋咱們怎麼辦?”劉正彥與劉光世,顯然是兩種性格的人。
蘇武答道:“不來尋咱們,那就繼續殺人,且看這漠南之地,還有河套河南地,有多少黨項人能殺……”
“如此,也好,休整補給一番,自也是以逸待勞之法,蘇帥有理!”劉正彥點頭來答。
“若是當真不來,咱們再去追他!”蘇武處處謀定。
“得令!”劉正彥再看蘇帥,就是服氣,心中莫名覺得蘇帥其人,著實良帥,心中也是大定,畢竟他也不曾與蘇武真正打過仗,此番第一遭。
他也在看蘇帥是不是如那傳言之中的那麼善戰,劉正彥,膽大包天、桀驁不馴之輩也,他說過會為蘇武牽馬墜蹬,但那是有條件的,是蘇武先給了承諾,要打破興慶府,把殺父仇人李察哥的頭顱掛在城牆上三五十年去。
蘇武做到了,他才會牽馬墜蹬。
蘇武若是做不到,在劉正彥這般人的心中,那蘇武又算個鳥?不過是個誇誇其談之輩。
說到底,真說此時此刻,劉正彥心中對蘇武有多麼尊敬尊崇拜服?其實不然……
他對蘇武,隻有一點基本的尊重,對一個上官的尊重,然後還有一些感動感懷,但這並不能真正代表什麼。
蘇武要想真的獲得劉正彥打自心底的拜服,其實蘇武也需要向劉正彥證明自己。
桀驁不馴之人,什麼都會不服,但他服一點,隻服強大之人,比自己強大之人。
蘇武似也知道劉正彥這般人的特質,所以,他會真與劉正彥去認真來說自己心中的謀劃與思路。
大軍直直往東,直撲大橫水,大橫水是個地名,也可以說是一條小河的名稱,是黃河的支脈無定河的一個小小支脈所在,也算是無定河的一條上遊。
無定河,漢也好,唐也罷,乃至五胡十六國,這一片巨大的區域,不知埋葬了多少漢家好男兒,自古不知多少漢家好男兒在此浴血奮戰。
有詩詞雲: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蘇武此番,再一次帶著漢家好男兒到得這裡,這裡,水也有,草也有,黃沙漫天起。
這裡,漢唐征兒腳步無數,不知踩了多少次,不知多少男兒在此馬革裹屍,也不知多少深閨睡夢裡的淚水從千裡之外流淌到在這裡。
蘇武其實是矯情的,他左右去看,看得出神,也回頭看那再一次出征而來的萬騎男兒,在安慶澤吃飽喝足睡好了之後,精氣神又不一樣,甚至許多人都在有說有笑打趣。
支耳聽去,這個在說娘們的屁股比男人的圓,那個在說也不一定,魯將軍的屁股肯定沒有娘們比得上……
蘇武回頭去看,說話之人正是武鬆,也唯有武鬆敢如此調侃魯達,魯達自也回擊一語:“二郎你這屁股,也不比灑家的小多少。”
眾人哄堂大笑,卻又有一人來說:“二位將軍的屁股大是大,但二位將軍的屁股肯定梆梆硬,都是腱子肉。娘們的屁股,那可軟和,誒呦,那摸起來,軟得緊呢……”
武鬆笑來一語:“我的屁股,當是梆梆硬的,魯將軍可不一定,你們看他那肚子,他那肚子與屁股差不多,肯定也軟和……”
眾人更是大笑不止,魯達也嘿嘿笑著:“二郎皮癢,要試一試灑家砂缽大的拳頭!”
蘇武在頭前也笑:“你們最好啊,回去了,被窩裡真有個女子才是……”
一人來答:“相公,打進興慶府,娘們不多的是?”
蘇武也知道,這一戰與以往不同,也知道西軍漢子們昔日打破黨項城池,會做什麼呢?
不言自明,大家都等著呢……
沒女人,搶一個不就是了?
這遊牧的女子,大多看不上眼,也不能帶著,隻能殺了去。
但興慶府那邊,城池可多,那裡黨項貴族也多,人也多,乃至漢人也多。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
漢兒學得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這就是晚唐時候的寫照,更也是此時此刻的寫照,說的就是西北,說的就是河湟與黨項……
昔日裡,西夏漢人,比如梁家的太後,那幾乎就是戰爭狂人,也是在那個時代,西夏對大宋的進攻到達的高潮,幾乎整個國家窮兵黷武,與大宋死磕。
隻道西夏軍隊裡,什麼人最多?倒也不必猜,自就是漢人比黨項人還多。
也如昔日,遼國軍中什麼人最多?豈能不是漢人?曆史上來日金國,除去開國之時的短暫一段時間裡,後來,軍中漢人自也最多。
多說這些,也無甚之意,就是蘇武知道,麾下這些軍漢,但凡真衝進了西夏城池,他們可不分是漢人還是黨項人。
也說劫掠之事,蘇武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會縱容的,此番不比打遼,此番真若打進興慶府周遭城池,那是真要劫要掠的,明晃晃,赤裸裸……
當然,也分窮與富,也分貴與賤,這是慣用之法。
蘇武隻管回頭一語來:“傳我的話往後去,西夏之城池,隻要打破,富貴人家,儘皆可劫掠。”
身後之人,哪個不喜?立馬往後去喊。
霎時間,隊列裡好似還真起了吵雜之聲,這般軍令,昔日蘇武可沒有下過。
西軍還好,京東軍,其實真沒接觸過這般大肆劫掠之事,此時多也是驚喜。
戰陣之上,人心之惡本就被悉數釋放,偏偏以往裡,京東軍卻還軍令嚴苛,隻問打了勝仗的時候,那些殺紅眼的軍漢,身懷利刃,當真不想劫掠?當真都作了佛陀?
那江南何等富庶?那燕雲何等富庶?豈能不想?奈何軍令嚴苛。
此番,自家相公竟是下令劫掠,那真是把關押魔鬼盒子打開了。
軍漢們的激動與憧憬,自不用說。
隻問蘇武為何如此?
一來,此戰蘇武要不斷激勵軍心,軍心,就是蘇武的勝算。
自古這劫掠就是軍心所在,從春秋戰國到漢唐,劉邦也好,李世民也罷……甚至不必去說那些五胡十六國與五代十國,更是如此。
甚至很多時候,軍隊與士卒的悍勇,與劫掠息息相關。
二來,蘇武要錢,要快錢,要巨量的錢財,他知道,若是黨項之事真的鼎定,之後的路,就會越發難走,難如登天一般。
甚至還有許多許多的掙紮在其中,朝廷、天子、女真,還有蘇武自己,這幾方,蘇武站的是其中的一條鋼絲,沒有任何事,比有錢有糧在手,更讓蘇武安心。
劫掠西夏城池,不論是道義上,還是軍心中,還是蘇武自己的心裡,都沒有任何負擔。
其他地方的城池,蘇武還劫不下手。
三來,黨項人,特彆是西夏名望極大的貴族,得殺,最好殺個乾乾淨淨,這是在一段時間之內一勞永逸之法,蘇武不怕統治上的問題,畢竟西夏,以人口比例而言,更多是漢人。
殺西夏貴族,就可在一段時間之內,防止黨項再起。
民族團結,這也會是將來的主旋律,甚至可以補貼錢糧來做這件事,比如教育讀書之類,但那是將來,不是此時此刻。
軍中自是嘈雜不止,所有人都在憧憬著來日衝進黨項城池,這個要娘們,那個要錢財,甚至也說要給家中老娘弄一個貴重的首飾回去……
好男兒,總能想起家中老娘來。
蘇武頭前聽著,心情也是極好,好似軍中,都在說勝利,無人在談論接下來要麵對的三萬西夏大軍,好似無人擔憂會敗,無人擔憂自己會死在戰陣之中。
這豈不也是聞戰則喜?
去,大橫水!
東邊,劉光世帶著幾十騎,過金肅,過河濱,正也出現在大同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