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學會用男人的方式走路、說話、行禮。咱家會教你規矩,教你認字,教你察言觀色,教你……怎麼在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爬上去。”
那日之後,常靜忠並未將她立刻帶入宮廷深處,而是安置在皇城外一處隸屬於他私產的僻靜小院,隔絕了她作為女孩的一切可能。
江劍心附著在她身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無時無刻不緊繃的神經。
白天,她是“常公公的遠房侄子”,一個沉默寡言、過分瘦弱的小太監學徒。
她學習宮廷禮儀,每一個叩首、每一次躬身、每一聲應答,都必須精準無誤,帶著宦官特有的謙卑與柔順。
常靜忠親自督導,眼神毒辣,任何一絲猶豫、一點不夠乾脆的舉動,都會招來冷厲的嗬斥乃至暗處的掐擰。
“腰再低些!聲音沉下去!你那眼睛看哪裡?低頭!”
常靜忠的尖細嗓音如同鞭子,抽打著她幼小的靈魂。
夜裡,則是更嚴酷的訓導。常靜忠不知從何處弄來許多陳舊卷宗,多是曆年宮廷秘聞、官員傾軋、乃至地方案件的記錄,逼著她看,逼著她記,然後提問。
“浙江巡撫去年孝敬李公公的是什麼東西?走的是誰的門路?”
“上月戶部王郎中因何被貶?背後是誰的手筆?”
“慈寧宮那位老姑姑,她最忌諱底下人說什麼?”
常映雪若答不上,便不準吃飯,或者被罰在冰冷的院子裡跪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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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劍心能感受到她腦袋的脹痛,記憶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和枯燥信息帶來的極度疲憊,以及饑餓與寒冷交織的痛苦。
但更強烈的,是恐懼。常靜忠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這座宮殿,是用秘密、關係和鮮血砌成的——
不懂這些,死路一條。
......
她學得很快。
驚人的快。
江劍心能察覺到,那被仇恨和恐懼驅動的求生欲,如何讓她的大腦超負荷運轉,將那些汙糟混亂的信息硬生生啃下來。
常映雪不僅記住,甚至開始舉一反三。
“義父。”
有一次,她聲音低啞地主動開口,已然帶上了幾分太監特有的腔調。
“卷宗裡說,張總管喜歡收集鼻煙壺,尤其喜歡琥珀色的。李公公似乎……前日得了一個翡翠的?”
常靜忠猛地盯住她,那雙老眼裡閃過一絲極度的驚詫,隨即化為更深沉的、幾乎灼熱的光芒。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第二天,她的飯食裡多了一塊肉。
日子就在這高壓的馴化中流逝。
她走路時肩膀微微內扣,習慣性低著頭,目光從不與人對視,聲音也總是壓低半度。
她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小太監,唯有在深夜獨自蜷縮在冰冷的板床上時,那偶爾泄露出的、壓抑的抽泣,才讓江劍心記起,這殼子裡裝著的是一個本該擁有完全不同人生的女孩。
江劍心作為附著其上的意識,被迫體驗著這一切。
她感到窒息,為這殘酷的塑造,也為常映雪那被強行扭曲的生命。
同時,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寒意包裹著她——常靜忠,曆史書上的名字,此刻正活生生地導演著這場陰謀。
而常映雪,這個奇怪的與她現實下屬同名的女孩,正一步步被推上那條通往權力之巔的道路。
終於,在一個飄著細雪的清晨,常靜忠仔細檢查了她的儀容,將她那身過於寬大的太監服又收緊了些,最後沉沉地說了一句:
“走吧,該進宮了。”
宮門在眼前打開,如同巨獸張開的口。
常映雪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一點屬於“楊映雪”的怯懦徹底壓入眼底最深處,邁出了第一步。
江劍心感到她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但那小小的身軀,卻穩得出奇。
紫禁城的陰影,徹底吞噬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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