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言陪著媽媽、奶奶從市場上回來時,遇到了鄰居吳大娘。
“喲,嬸子,您家這是來客人了?”吳大娘熱情地與許奶奶打招呼。
“這是我乾閨女家慧,也就是夢言的媽。家慧,這是鄰居槐花,是個熱心快腸的好人。她比你大一些,夫家姓吳,你得叫她一聲吳嫂子!”
“吳嫂子好!聽我家孩子總在講你的好。謝謝你平日裡對我義娘和我家孩子的照顧!”朱佳慧走上前和吳大娘拉了一下手。
“家慧你是怎麼教的!你家孩子個個聰明懂事,人見人愛。到街坊鄰居處打聽,沒有一家不說好的。”吳大娘平時就很稀罕蔣夢言的伶俐乖巧,所以,和朱佳慧說起來,滿口都是誇讚。
“吳嫂子,你謬讚了。看你這熱心爽快的為人,你家孩子也一定是最好的。”畢竟是初次見麵,朱家慧不想搭話也不行,隻能被動應對。
“槐花,你這是要出去買菜嗎?這太陽老高了,天又熱,你快去快回。”許奶奶知道吳大娘話多,就及時把話岔開了。
“好勒。家慧,等會我們再聊。”
“好的,吳嫂子回見。”
蔣夢言沒有等他們把話講完,先推著嬰兒車進了門。看喵喵在顛簸的童車中睡得更香,就將紗巾蚊帳整理一下,看嚴絲合縫了才放心。
蔣夢言說自己沒有睡好,要回屋補覺。進房後就一上午沒有出門。
體委訂單的所有上衣已經印完,全部的褲裝也隻差最後一遍套色了。後天就是交貨日了,他得抓緊時間為這批訂單做最後的收尾。
朱家慧感謝許奶奶對自己孩子兩年來的疼愛和照顧。言語間對許奶奶特彆地關懷體貼,她說,這些天就由她來儘點孝道。不僅不能讓奶奶下廚房,家裡家外的收拾打掃,洗洗涮涮都要由她來負責。
她安排許奶奶坐到門前通風的樹陰下休息。自己從許奶奶房間開始,收、掃、擦、洗一番忙碌,前後的幾個房間都打掃完畢後,才拿過一把竹椅子坐在許奶奶旁邊,一邊理菜,一邊和許奶奶話家常。這親昵情形,就如同親生的母女一般。
左鄰右舍不時有人路過,都要和許奶奶打個招呼。同時也會打聽一下坐在許奶奶身旁的朱家慧的身份。當知道許奶奶的乾閨女就是蔣夢言的媽媽時,奉承討喜的話自然會說一些。大都是說許奶奶終究是有福之人,這下子既有女又有孫了,現在得享繞膝隻樂,百年之後也不會缺少了捧像摔盆之人。
許奶奶不太願意聽看似祝福,實則毫無營養的奉承。嘴上隻打著哈哈,並不太回應對方。
想不到,背過身去就有陰陽怪氣的言論傳了出來。
有的說:想不到許奶奶這麼精明的孤老,到底還是著了道!一下子閨女乾孫都冒出來了,這世上無難事,真怕有心人呀!
還有更直白的汙蔑:這就是衝著老太太的房子來的!先讓小的借租房開路,後麵再拜上乾親。這一步一步的,這真是好算計呀!
這些言論雖然不會當著許奶奶和朱家慧的麵說出來的。但架不住有好心人願意傳這個話。
這天下午,吳大娘過來找家慧聊天,張家長李家短的,就把這些汙言穢語全給帶了過來了。
朱家慧聽到這些話,楞在當場好半天。她一個老實人,怎麼經受的住這樣的惡語中傷?她如遭雷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許奶奶一生坎坷,什麼事沒見過?她很經得住逗。
“哈哈,彆人愛說點啥咱也管不著。但你這一傳話不就上人當了!槐花,以後不管彆人說什麼,咱就當沒聽見好不好?”
“大嬸,是我多嘴了。”吳大娘羞愧的滿臉通紅,悻悻地走了。
“家慧,你彆在意。幾聲狗吠而已,還被唬的不走道啦?”許奶奶回身安慰朱家慧。
“義娘,這叫我如何自處?”朱佳慧還是一臉的惶恐。
“沒事,這是那些人自己惦記上了,因無法檢到這個便宜而引發的嫉妒而已。”許奶奶對這一切的內在原因清楚的很。
謠言來自一戶巴姓人家。這家男人在城關鎮幫運隊工作,家裡六個子女,一家八口人住在七十三號三間泥丕土牆房裡。在蔣夢言姐弟還沒有租住進來之前,巴姓人曾托人來說項,要將他家中的一個小子,過繼給許奶奶當孫子。被許奶奶識破用心後一口回絕。現在看到蔣夢言姐弟租住進來,又和許奶奶日久生情,處成了乾親關係。這家人自然是即不舒服又不甘心的。
一個烈屬孤老,每月有政府28元的優撫金。再加上這三間帶拖的大磚房......這他喵的也太誘人了!占不到這個利益,讓這家巴姓人痛苦萬分!
焦慮觸發嫉妒,嫉妒必定會外化成謠言。這就是造謠中傷,發泄不滿的源頭邏輯。
居民區除了這家巴姓人之外,當然還有一些懷揣著主意的聰明人。他們隻能看到這唾手可得的利益,根本就不可能體會到人性純善的價值,更不能體會這善惡之間的因果關係。
老話講:“人換人,心換心!”如果不是蔣家姐弟在與許奶奶一年多得相處中,從來不占便宜,真心實意地照顧、孝順許奶奶,他們之間會有如今這勝是親人的親密關係嗎?許奶奶最初的警惕賀抗拒是如何被慢慢化解的?不就是日複一日的關愛、體貼、維護、照顧才得以化解開的嗎?
蔣夢言在心裡覺得好笑。算計老太太的物產?一個掌握了財富密碼的穿越者,未來的金山銀山都可以在自己的股掌之間,犯得上在這裡算計一個孤老太太的這點物產?玩笑也不是這麽開的呀!
蔣夢言對謀奪家產的謠言充耳不聞,但朱家慧卻因為這荒腔走板的流言蜚語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她到許奶奶麵前來,絕對不是來認乾親的。她是為當麵向照顧了她的兒女的許奶奶道謝而來。他要知道有“飛來的橫禍”落在她頭上,她可能就不會過來了!
為此,她茶飯不思。儘管許奶奶和蔣夢言反複的開導,但她任然顧慮重重,總是在考慮如何向彆人解釋:自己一家人對許奶奶的家產從來沒有動過半分心思,哪怕是一閃念的心思也沒有動過!
《論語·述而》有言:“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大概的意思是,坦蕩之人不為事擾不為事憂,麵無懼色依度而行;戚戚之人踱於事、瞻於事、形容枯槁於事、變壞於事。
其實,這句話與君子、小人的品德操守毫無關係,
它原本是在講,由於格局和認知的不同,對待問題會形成兩種決然不同的精神麵貌。既所謂“坦蕩蕩”或“長戚戚”。官員、士大夫謂之“君子”,他們能從書中明理,能站在比較高的維度看待問題,所以能不為事擾,依度而行;平常百姓謂之小人,由於見識短缺,沒有經曆過大事,不能看清事物的本質,所以隻能就事論事,往往陷入事中而不能自拔。
這就如同朱家慧目前的心態,她極其看重社會輿論對她人品德行的評價。這是她最為看重的人格價值。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被彆有用心的人操縱輿論傷害到。其實,那幾句惡言也談不上社會輿論,就是懷有用心的一兩個人,編造出的幾句謊言而已。
由於認識不足,不知道如何去看待和駁斥這樣的謠言,朱家慧就陷入了想要自證清白的泥潭。朱家慧所有的困惑都來自於此。
老話說:清者自清。有必要向不相乾的人去解釋或證明嗎?
但許奶奶和蔣夢言姐弟的勸慰都無濟於事。心裡治療的最佳方案,就是讓患者脫離“營造泥塘的環境場”。離開後,其病灶就會自然消除。
於是,蔣夢言到文化館找到漆思源老師,在文化館的辦公室給二哥蔣林豐的單位打去了電話,讓二哥請假來城裡接母親回家。
為了安撫剛剛認下的義女,許奶奶主動提出要陪同朱家慧去放鷹台鄉下住幾天。朱家慧本來就懷抱報恩之心,得到許奶奶願意隨她去鄉下時,想到可以早晚侍奉,十分高興。心情便隨之好了起來。
朱家慧的這趟縣城探親之旅,在七天之後的八月十六日結束了。她和許奶奶坐上蔣林豐和賀國強的自行車離開了九十六號,回放鷹台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