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奶奶不在家的日子讓蔣夢言極不習慣。出外進門,總要喊一聲:“奶奶,我出去了!”、“奶奶,我回來了!”等喊過之後,才反應過來,奶奶這一段時間不在家裡。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隻有在想念奶奶的時候,蔣夢言才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深刻內涵。
按照一般人的理解,這句話是在說:老人的生活閱曆和人生智慧如同寶藏,會帶給後輩子孫很多福報。但在蔣夢言看來,這句話根本不是在說“寶藏”的問題,而是在表述親人之間的情感依戀。就是彼此離不開的情感聯係和慣性牽掛。也就是心理學上所總結出的“精神依戀”。
體委的訂單已經按時完成交貨了。蔣夢言沒有了額外訂單的壓力,精神上輕鬆了很多。
印畫攤每天二、三十人的客流量十分穩定。暑期臨近結束,最初的忙綠、忐忑、興奮、激動的心情愈趨平靜。
生意越做越穩。蔣夢言姐弟三人的情緒也越來越平和。這表明蔣雪梅姐妹在蔣夢言的影響下,都得到了快速的成長進步。
不用蔣夢言勸說下,蔣雪梅主動放棄了去舒市的自主進貨。她給出的理由是:必須學會進退。要控製住個人行為不能與時代政策產生背離。作為社會的微小個體,最好的策略,就是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小步行走,切忌置長遠利益而不顧的冒險嘗試。老話說:貪多必不化,過猶不能及。
這正是蔣夢言高看和讚賞自己四姐的地方。她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嗅覺,這種嗅覺,不僅體現在商業營銷上,最近,在人生行路的方向上,她似乎也有了懵懵懂懂的覺悟!在她看來,他們家庭初步擺脫了貧困,今後隻要平穩發展就能夠越來越順暢。在這樣的態勢下,激進冒險就顯得極不可取。
雖然適度的目標期望,能夠帶來更好的生活質量,獲得更好的體驗感。但過度的目標追求,必定會導致身心的疲憊、焦慮的增加、甚至危險的臨近。就比如在汗衫子的自主進貨上,在不增加勞動強度的前提下,能賺取更多的利潤。但在此同時,冒了“投機倒把”的政策風險。這個風險一旦轉為災禍,對他們這個家庭來說,就是不能承受的塌天之禍!
既然憑借合理合法的手工勞動,就可以達到階段性的財富目標,為什麼要為多賺一點的貪心去冒巨大的風險呢?所以,自主進貨可以一不可二!
蔣雪梅的這個覺悟的價值,給再高的評價都不為過!因為這是主動克服人性之中的本能貪婪。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她是如何能做到這一點的呢?
重生回來之後,蔣夢言發現他在為人做事的許多方麵,都無法克服底層思維和階級局限。雖然他也想努力做到“慎獨”、“躬行”,甚至每日都會躲進空間中分析利弊,撿討得失。但上一世小門小戶的成長經曆給他在思想上烙下了深刻的烙印。讓他習慣性地在眼前利益麵前進退失據,沒有果斷舍棄旁支末利的格局,往往犯下既要、又要、還想要的低級錯誤!
所謂“小家子氣”,此之謂也!
這種思維局限,是值得蔣夢言嚴重警惕的重大思想問題。
眼看假期就要結束,蔣夢言跟兩位姐姐商量,計劃提前一周結束生意。他想勸說姐姐們接受自己的安排,給他們及自己放幾天假,調整休息幾天,複習功課,完成暑假作業,為新學年的開學做好準備。
“每天能賺這麼多錢,少乾這許多天,豈不是可惜了?”蔣雨竹說起來,一幅肉疼的樣子。
“五姐,經過我全家人兩年多來的共同努力,我們已經走出了極貧的泥潭。成功趟過了生存危機。接下來,我們要將學習、進步、提高、積累作為我們的著力點。所以我認為,賺錢的生意雖然重要,但也要適可而止。搞好學習、積累知識、以期今後更長遠的發展,才是我們姐弟今後的主要任務。”
蔣夢言從來不敢忘記他“家庭政委”的責任,此時的話說到這裡了,也就正好將“學習提高層級,知識改變命運”的觀念,向自己的兩位姐姐輸出一番。
蔣雪梅的初中學段已經結束。九月開學時就要轉到縣屬城南中學上高中了。上一世因為家庭困難的原因,蔣雪梅早早輟學,沒有得到上高中的機會。後來她下海經商,深感文化知識的欠缺,她是通過大學進修的方式才拿了成人教育的學曆。所以,她向來對自己要求很高。對蔣夢言的提醒,她深以為然。
既然姐弟之間取得了共識,他們決定乾最後三天。到八月二十三日結束市場擺攤。二十五日之前清理交付所有的積欠訂貨,二十六日——三十一日回放鷹台休息調整,九月一日上午,攜許奶奶一道返回縣城。下午各自去學校報道,開始新學年的學習生活。
安排好日程之後,蔣雪梅安排賀國強到放鷹台家裡拉最後一批黃鱔。一並通知家裡停止黃鱔收購。
這最後的三天過得比較輕鬆。蔣夢言基本上不去市場了。他在家裡包攬了姐弟三人洗衣做飯的全部家務。雖然衣服是拿到空間裡用洗衣機洗的,但做飯的工作還是實實在在的在他身上。好在蔣夢言對做飯燒菜比較有興趣,所以一點也不不覺得煩累。
蔣雪梅在市場上除了售賣印好的樣品衫子外,已經不接新的預訂,所以,他們每天下午的印坊工作也停止了。
蔣雪梅和蔣夢言每天下午的工作,就是出去拜訪幾家購買黃鱔的大客戶,通知他們雪梅黃鱔攤將停止營業。為了感謝這些客戶對蔣雪梅姐弟勤工儉學的支持,將蔣夢言準備的茶葉、香菇、木耳等禮品送到他們家裡。這是在為以後可能的交際留下星火,保持住實在的人脈關係。
通過這一個假期的磨礪,蔣雨竹明顯地成長起來了。黃鱔攤上的日常銷售,基本靠她撐頂下來。蔣雪梅當著朱家慧的麵表揚她,稱她用心儘力地做事,幫了家裡的大忙。是家裡可堪大用的功臣。她自己卻不居功,表示家裡的兄弟姐妹都很辛苦,自己力所能及地做點事,是完全應該的。
照例,在結束生意後,姐仨要在家裡召開了“總結反思會議”。對兩個月來的經營情況進行了總結。
會上,三人一直認為“汗衫印畫”項目摸對了市場需求,契合了人心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姐弟三人都在這一次營商運作中得到了極大鍛煉,積累了處世經驗,全提升了麵對複雜社會環境的適應能力。在有限條件下取得了驚人的經營成果。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社會實踐。
值得檢討與反思的痛點是:針對潛在風險缺乏敬畏之心與避讓策略。比如:自主去舒市進貨雖然是四姐蔣雪梅提出來的一個議題,在姐弟三人的討論中得到全票通過,暴露出大家一門心思“把紅利吃儘”的心態。對於這樣的冒進行為。在今後的項目經營中必須果絕拒止。
總結會的最後,就是激動人心的成果盤點。
從六月三十日開始,到八月二十五日結束,共出攤經營五十七天。銷售黃鱔3860斤,平均每天售賣67.7斤。平均利潤為0.30元/每斤。獲毛利1158元;汗衫印畫共計1653件。平均每天訂印29件,平均每件手工印製費一元,獲毛利1653元;自主進貨衫子450件,平均銷售利潤0.4元/每件,獲毛利180元。總計毛利收入2991元。
所有支出如下:賀國強的力資支出108元。熊慧、柳林子工資共93元。許奶奶房租工資60元。舒市差旅費16.5元。市場管理費12元。送熊慧襯衣6.8元。印刷工具、油墨、絲網、雕刻材料、人情禮品等物,都是蔣夢言弄來的,蔣夢言報出的數字是120元。合計為416.30元。
扣除支出之後的淨收入是:2574.70元。當然,這些收入是沒有計算自己姐弟和家裡人的人工成本及生活開支的,所以還不能稱之為淨利潤。與去年暑期獲利的687元想比,多出了1887.70元。同比增長了274.77%,是去年獲利的3.75倍!
在物質條件相對匱乏、單位職工平均月工資隻有30元的背景下,二千多元是一個多麼驚人的數字!
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賺回了一個國營單位職工七年多的工資!蔣雪梅激動的雙手微微顫抖。因為每天經手收支,她知道大致的盈利情況。但今天彙總的數字出來,還是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這個數字太大,不敢如實上報給家裡。姐弟三人商量後的口徑是:黃鱔收入如實上交。汗衫印畫的收入,隻能上報六十多元。也不用上交,說明留作為新學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為了保障現金的安全,蔣夢言主動要求管理每天的營業收入。因為數額巨大,又無法解釋來源,蔣夢言不敢存進銀行,他隻能將之放在除了他之外,彆人無法探查的地方——空間裡。
盤完賬後,當然要拿出現金來清點。蔣夢言從自己房間裡捧出一個木匣子,二千五百多元的現金被整理的齊齊整整,用紅繩捆紮成厚厚的三紮,安放在木匣子裡。讓人觸目驚心!
在這個困難的年代,普通人有誰見到過這麼多錢?
清點完後,蔣雪梅數出1150元單獨收藏,這是準備明天交給家裡的部分。餘款則仍舊由蔣夢言負責保管。待開學之後再商量處置辦法。
處理完這一切之後,已是夜深人靜。
姐弟三人各自回房休息。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