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雪梅報到後回到九十六號的家中,一眼瞧見蔣雨竹正坐在床沿上啜泣。
“這是怎麼了?誰惹著我們家五小姐了?”蔣雪梅放下書包,微蹙眉頭,走到床邊坐下。
聽到姐姐的聲音,雨竹的抽泣聲反而更大了,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卻倔強地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裡,不肯抬頭。
雪梅輕輕歎了口氣,收起玩笑的語氣,聲音放得愈發柔和:“好啦好啦,小五,跟四姐說說,受什麼委屈了?是不是報名不順利?”
雨竹這才慢慢抬起頭。一張小臉哭得通紅,眼睛腫得像桃子,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手裡緊緊攥著一張折疊的紙,邊緣已被汗水洇濕。
“四…四姐…”雨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得不行,“童麗…童麗老師…不讓我…當班乾部了…”她把手裡的紙塞給雪梅。
雪梅接過來展開,是城關小學上學期的成績單。各科成績都算及格,但除了數學89分,其餘都未過80分。上學期末,蔣雨竹因心係家事,竟在散學典禮後忘了找班主任領成績單。一則成績不算突出,二則老師氣她心大,索性在報名時將她狠狠批評了一頓,並當麵撤銷了她的“副班長”職務。
“就為這個哭鼻子呀?”雪梅心裡頓時輕鬆不少,用手指輕輕刮掉妹妹臉上的淚珠,“傻丫頭,不當班乾部也好,正好一心一意抓學習。等你把成績都提上去,童老師自然會考慮恢複的。”
“可是…可是童老師還說,我的…我的思想…出了問題,要我好好反省…”雨竹抽噎著,小臉寫滿委屈,“我怎麼就…思想有問題了?我尊敬師長,團結同學,積極參加活動…我…”她越說聲音越小,眼淚又湧了出來,“讓我等一年…以觀後效。可一年以後,我…我都畢業了!”
蔣雨竹十分在意學生乾部的身份,視其為小學履曆的亮點。突遭此挫,自是傷心不已。
蔣雪梅看著妹妹哭花的小臉,心裡既憐又有些好笑。她攬過妹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傳遞著無聲的支撐。
“這也沒什麼呀!”蔣雪梅語氣篤定,“你這麼優秀,老師同學都喜歡,到了初中,老師一樣會選你當乾部,愁什麼呢?”
她頓了頓,想起書包裡的新書,“你看,四姐今天領新書了。你的呢?拿來給四姐看看,等會兒我用舊報紙幫你包得漂漂亮亮的,保證比彆人的都好看!快彆哭了,要是讓小七看見,該笑話你了。”
“誰笑話誰呀?”蔣雪梅話音未落,蔣夢言的聲音便從大門口傳來。蔣雨竹趕緊擦乾眼淚,扭身去收拾自己的書包。
“小七,怎麼這麼晚?快六點了。”蔣雪梅隨口問道。
“跟楊少華、費欽玩了會兒。四姐,我餓了,飯做了沒?”
“我也剛到家,這就去做。”蔣雪梅係上圍裙,要去提蜂窩煤爐子。
“姐,你先淘米洗菜,生火交給我,這樣快些。”蔣夢言麻利地把爐子提到屋後的老楓楊樹下,用火鉗夾起一塊蜂窩煤,去對門的吳大娘家換了塊燒得正旺的煤塊回來,立刻加了一塊生煤壓在上麵。稍等片刻,爐火便躥了上來。
“四姐,火好了,你在屋外用還是屋裡用?”
“就屋外用。”蔣雪梅端出裝好米水的多用鍋,穩穩放在爐子上,“火挺旺,飯一會兒就好。”
“姐,你們學校咋樣?和慧姐姐、柳姐姐分一個班了嗎?”
“本來不會的。高中班大多是初中原班人馬。但我們仨都是校籃球隊預選隊員,結果全給分到那個‘文體班’——高一八班了。”
“那挺好呀,在一個班更親近。”蔣夢言為姐姐高興。
晚飯後,天氣依舊悶熱,姐弟三人搬了小竹椅,在房前的暮色裡乘涼聊天。
“到底是縣裡的中學,校園真大!光籃球場就有十幾塊!”蔣雪梅語氣裡透著初入新校的興奮。
“夢言,你當班乾了嗎?”蔣雨竹問道。
“老師讓我當學委,我推了。怕經常抽出去畫畫,耽誤班裡的事。”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是不想當,我是想當不讓當!”蔣雨竹還在為丟掉的“官銜”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