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惜靈瞧著一直跟自己針鋒相對的陸倩男軟綿綿地倒地,心中那股憋了許久的氣頓時消散了不少。
她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得意,抬起腳,在陸倩男那張俏臉上重重地踩了兩個腳印,一邊踩還一邊嘟囔著:
“哼,叫你跟本宮作對!”
隨後,她滿意地拍了拍手,開口道:
“殘心,本宮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隨著這話音落下,隻見擊倒陸倩男的人影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名女子。
她四十歲麵容皎如冷月,眉間那道被刻意保留的淡紅刀痕,反襯出未施胭脂的英氣。青玉簪斜插烏檀色高髻,發間纏著的鎏銀鏈綴著六枚小劍形狀的暗器。
上身著近身的通犀軟甲,勾勒出玲瓏矯健的身段,灰青勁裝袖口收著兩道金絲雲紋,下擺洇著經年不褪的血梅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
瞳孔比常人淺兩分,日光下流轉出獨山玉般的青灰色,仿佛即便迎著陽光也絲毫不懼。
曾有大膽的江洋大盜企圖趁著日光,借鏡子反光來乾擾她的目力,從而尋機逃脫,卻反被她以十二根梨花針精準地刺入雙眼,最終伏法認罪,這也讓她的威名在江湖中愈發響亮。
此人,正是六扇門四大名捕之一的殘心!
也唯有她這樣身懷絕技、心思縝密的頂尖高手,才能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潛入神鹿峰,在轉瞬之間,將趙惜靈身邊的所有太平道信徒儘數放倒,且未發出一絲聲響,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
殘心穩步走上前,身姿挺拔,微微行禮,聲音沉穩而堅定:
“公主,我帶你走。”
她與趙惜靈相識已久。
趙惜靈貴為公主,身邊自然需要得力之人保護,而男性侍衛多有不便之處。
殘心身為女性,武藝高強且忠誠可靠,便一直負責趙惜靈在京城的保衛工作,這一守,便是十餘年。
在這漫長的歲月裡,她們朝夕相伴,殘心對趙惜靈的習性、喜好了如指掌,趙惜靈也早已將殘心視為最信任的人,二人情誼深厚。
在殘心的悉心守護下,趙惜靈在京城的日子安穩順遂,從未出過任何意外。
然而,這次趙惜靈離開京城,前往敏州遊玩,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變故,被太平道軟禁在了神鹿峰。
殘心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第一時間便主動請纓,毫不猶豫地踏上了營救公主的征程。
趙惜靈見狀,快步上前,熱情地拉住殘心那生滿老繭、粗糙猶如男人般的手,眼中滿是歡喜與信賴:
“還是你靠得住!”
“等回了京城,你可一定得繼續搬過來和我住,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裡才踏實。”
殘心聽著這話,麵上雖依舊毫無表情,可心中卻泛起了絲絲漣漪。
她在公主三歲的時候,便開始負責保護她,看著公主從一個懵懂天真的孩童,逐漸成長為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她心中,早已將公主視為自己的親人。
甚至如同親生女兒一般。
“公主,我現在就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殘心說著,便準備帶著趙惜靈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趙惜靈卻抬手拒絕了她的提議,並且雙目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看向了前山的方向:
“我剛才聽那邊動靜很大,是有高手在決鬥嗎?”
她心裡清楚,殘心辦事向來心思縝密,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會貿然出手。
如今殘心出現在這裡,就說明她必定已經對神鹿峰的情況了如指掌。
果然。
殘心如實回答道:
“緝事廠三檔頭古金福帶著一幫番子,還有紫雲劍派掌門江斷潮帶著三名長老,企圖圍殺那大賢良師。”
“此時,紫雲劍派那三名長老正與大賢良師的一隻猴子打得不可開交。”
“我就是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山,才瞅準機會過來救你。”
“現在那江斷潮應該已經出手了,咱們正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可誰能想到,趙惜靈聽了這些話,眼中的好奇和興致愈發濃厚,仿佛被點燃的火苗,越燒越旺。
她忍不住追問道:
“猴子?那些武林長老,居然跟個猴子打?”
殘心聞言,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件事說起來確實離奇,殘心自己也從未想過,世間竟會有如此厲害的猴子,能夠與四品武者展開如此激烈、慘烈的廝殺,這簡直聞所未聞。
趙惜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繼續問道:
“那江斷潮,他很厲害嗎?”
殘心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說道:
“他很強!”
“尤其,他可不是一般的三品武者,他的劍術登峰造極,出神入化。”
“就連我或者是古金福,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能戰勝他。”
“幸好此人一心想要投靠朝廷,謀求個官身,古金福才能與他合作得這般順利。”
紫雲劍派的江斷潮和那三名長老,在整個北方武林都是聲名赫赫的存在,令人敬畏。
隻是在這南方武林,知曉他們的人相對較少。
誰都沒想到,他們竟會在這南方之地,與一隻猴子陷入苦戰,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趙惜靈聽了,越發好奇,心中的疑惑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這麼多高手齊聚,就為了殺一個大賢良師?”
“那大賢良師,打得過這麼多高手嗎?”
趙惜靈雖然知道梁進厲害,但她多少也了解一些武者的事情。
在她看來,以寡敵眾,大賢良師取勝的希望十分渺茫。
殘心搖了搖頭,神色篤定地說道:
“大賢良師當然不可能打得過這些人。”
“他們這次出來,可不僅僅為了殺一個大賢良師,這一路,還會鏟除不少對朝廷有威脅的人。”
“大賢良師,隻不過是第一個被朝廷拿出來立威的靶子罷了。”
趙惜靈聞言,眼中的神采愈發濃鬱,仿佛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她開口問道:
“那大賢良師,不殺沒關係吧?”
殘心聽了,神色一正,嚴肅地回答:
“怎能不殺?”
“此人膽大包天,竟敢綁架公主,這無異於公然挑戰皇權,形同造反。”
“如此罪大惡極之人若不除,如何震懾天下?”
趙惜靈聞言,微微思索了片刻,隨後又問道:
“那要是我能收編他,讓他為我效命,這樣又會如何?”
殘心聽了這話,麵上不禁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她怎麼也沒想到,趙惜靈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想要收編一個曾經綁架過她的神棍?
不過,這種情況,殘心在六扇門當差這二十幾年來,也並非沒有遇到過。
曾有江洋大盜綁架妙齡少女勒索贖金,可當江洋大盜被抓獲之後,那妙齡少女反而為江洋大盜求情,甚至還對其心生愛意,想要嫁給他。
類似的案子並不少見。
這也讓殘心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在遭遇威脅和恐懼的時候,反而會對加害者產生認同、依賴、崇拜,甚至是愛慕之情。
殘心不由得猜測,趙惜靈此時或許就處於這種狀況。
但想要解決這種問題,也並非毫無辦法。
隻需要將趙惜靈與那加害者隔離開一段時間,讓趙惜靈身處充滿安全感的環境,給予她更多的關愛,假以時日,趙惜靈便能恢複正常。
當即,殘心說道:
“公主,你還是先跟我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