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欒心中暗暗叫苦。
他還沒能來得及撤離,就正好撞上了李雪晴。
當即羅欒上前抱拳行禮,開口哀求:
“這位前輩!且慢動手!聽我解——”
然而李雪晴此時滿心仇恨和暴怒,又何需解釋?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血!
仇人的血!要用最殘酷、最痛苦的方式,讓眼前所有褻瀆她親人亡靈的畜生,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未等羅欒說完,李雪晴已經一掌含恨拍出。
這一掌看起來輕飄飄的,但是隨著一掌拍出,一股腥風陡然產生。
其中蘊藏的恐怖內力,更是讓人心驚!
正是她的出名掌法《三屍斷魂掌》!
掌風凶猛而至,羅欒話都還沒能說出口,更來不及拔刀,就被這一掌給拍中。
“嘭!!!”
羅欒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胸口瞬間塌陷下去一大塊!
他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恐怖聲響!
身體不受控製地離地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血線!
“統領大人!”
周圍的捕快們驚駭欲絕,下意識地衝上前,手忙腳亂地將倒飛回來的羅欒接住。
眾人急忙低頭看去。
隻見羅欒麵如金紙,七竅之中,烏黑粘稠的血液如同小蛇般不斷湧出!
他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浮腫、發黑,皮膚下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脈絡,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可怕聲響,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絕望。
轉眼間便徹底不動,氣絕身亡!
這還沒完!
與此同時,這群接住羅欒的捕快們也感覺到了不對,他們驚訝地看向自己攙扶羅欒的雙手。
他們的雙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毒素順著血管快速蔓延,雙手如被火灼般蜷曲,指甲縫裡滲出黑血。
“有毒!劇毒!”
捕快們紛紛驚叫起來,拚命甩手,想要甩掉沾染上的恐怖毒素。
他們手忙腳亂地掏出各種瓶瓶罐罐,將五花八門的避毒藥丸不要命地往嘴裡塞。
可李雪晴的毒功,又豈是普通避毒藥所能抵抗的?
“呃……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隻見那些捕快一個個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癱下去,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抽搐,指甲無意識地在青石板上抓撓出道道血痕,最終在極度的痛苦中,步了羅欒的後塵!
僅僅一掌,就導致六扇門來的人幾乎團滅!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譚家大院!
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得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披麻戴孝的美婦。
這個披麻戴孝的美婦,哪裡是人?
分明是從地獄爬出來的複仇毒神!
靈堂中。
另一股同樣強悍、卻更加剛猛霸道、充滿了戰場鐵血煞氣的氣勢,如同沉睡的猛虎蘇醒,轟然爆發!
這股氣勢帶著堂皇正大的威壓,與李雪晴那陰森怨毒的殺氣針鋒相對,激烈碰撞!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銀翼侯石丹琴,這位大乾王朝的實權侯爵,真正的頂尖高手,終於動了真怒,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他每一步踏出,地麵仿佛都在微微震顫。
他臉色鐵青,須發皆張,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那怒火中更夾雜著一絲被冒犯權威的暴戾!
“好!好一個心狠手辣的毒婦!”
石丹琴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得人耳膜生疼,充滿了凜然的官威和滔天的殺意:
“竟敢公然襲殺朝廷命官,屠戮六扇門捕快!”
“你這雙狗眼,還有沒有將王法放在眼裡?!還有沒有將朝廷放在眼裡?!還有沒有將本侯放在眼裡?!”
他身後那些早已按捺不住殺氣的軍士們,“鏘啷啷”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齊齊抽出了腰間的製式長刀!
他們訓練有素,迅速衝入院中,刀鋒向外,瞬間組成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將孤身一人的李雪晴牢牢困在中央!
李雪晴猶如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嘴角勾起一抹淒厲的冷笑,笑聲低沉而沙啞,如同夜梟啼哭:
“大乾朝廷?可笑!”
“廟堂之上,豬狗做官。”
“殿陛之間,禽獸食祿。”
“你們那狗皇帝,更是得位不正,罪該萬死。”
“如今你們這群狼心狗行之輩,竟敢辱屍毀靈,當天誅地滅!”
銀翼侯石丹琴聞言怒發衝冠。
竟敢有刁民在他這堂堂侯爵麵前,詆毀朝廷欺辱君王,簡直罪無可赦!
一股狂暴的、如同實質般的殺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比之前更盛十倍!
他須發戟張,雙目赤紅,如同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殺!”
石丹琴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充滿了血腥味的字眼,如同驚雷炸響!
那群手下軍士當即揮起鋼刀,就要朝著李雪晴劈斬而去。
然而李雪晴卻麵露輕蔑,她隻是靜靜站著,連一點抵擋或者躲避的動作都沒有。
下一刻。
“哐當!哐當!”
一連串金屬墜地的清脆響聲,如同驟雨打芭蕉,密集地響起!
竟是包圍李雪晴的那群武者手中武器紛紛掉落。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精銳軍士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紛紛倒地,皮膚上浮現出可怕的青紫色。
他們痛苦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銀翼侯石丹琴見狀,不由得心中一凜:
“這是什麼毒?”
他似乎也察覺到身軀有異樣。
隻見他匆匆抬起手一看,竟然見自己掌心之中隱隱也浮現出一團青色。
在他不知不覺之中,他竟然也中毒了!
當即銀翼侯石丹琴也不敢大意,匆忙用手封住自己關鍵穴道,然後催動內力試圖將毒給逼出。
而李雪晴也依然靜靜站著,並沒有趁機動手。
她臉上帶著一絲殘忍的冷笑。
仿佛她已經在使用這人世間最狠毒的手段,在折磨石丹琴。
石丹琴也再度察覺到身體傳來異樣:
“不好!”
隻見他的皮膚表麵,居然生出了一層疹子,隨後這些疹子迅速化為無數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這些小水泡很快破裂,流淌出的膿水所過之處,皮膚便會被感染生長出新的疹子。
同時石丹琴隻感覺渾身奇癢難耐,尤其更是感覺自己的體溫在升高,竟然發起了高燒。
顯然,他又中了新的毒。
要不是他內功深厚,恐怕此時早就中毒身亡!
“好強的毒功!”
石丹琴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李雪晴在自己中毒之後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站著不動。
那李雪晴明明是在通過某種特殊的辦法,再向石丹琴自己繼續下毒。
既然可以遠程慢慢下毒毒死對麵,又何須浪費力氣去動手打鬥?
當即,石丹琴動了。
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主動出擊,隻會被慢慢毒死!
隻見他大手猛地朝著李雪晴給抓去,手剛一動,強悍的內力在他的爪子周圍凝聚成為一隻巨大的利爪,宛若虎爪!
“你這樣的毒功不可能在武林之中籍籍無名!”
“你到底是什麼人?跟叛逆劉立賢有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黑龍王朝的人?”
石丹琴一爪抓出的同時,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他整個人前撲之時,氣勢陡然爆發,猶如一頭下山猛虎般凶惡。
李雪晴輕盈後撤,白色孝服在夜風中飄揚。
月光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陰影,那雙充血的眼睛裡翻湧著滔天恨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隻知道,跟你這種死人無須廢話!”
她知道石丹琴是朝廷的狗腿子,更知道石丹琴破壞了她親人的屍首和靈堂。
這就足夠了!
老侯爺的皮膚已經布滿墨綠色毒斑,每踏出一步抖落的皮屑都能在瓦片上留下腐蝕的焦痕。
“毒婦!交出解藥!“
他一臉暴怒,對著李雪晴追擊不停。
一時之間,李雪晴仗著高超的輕功不斷拉開距離,同時不斷朝著石丹琴,采用放風箏的打發。
她不急不慌,隻等石丹琴身上毒素疊加到一定程度之後,中毒身亡就行。
而石丹琴則不斷嘗試同李雪晴拉近距離,想要速戰速決,隻有殺死了李雪晴之後他才能繼續用內功壓製毒素。
否則,必死無疑!
兩人的戰鬥很快就脫離了譚家的範圍,在東州城的民舍屋頂上、衙門上、城牆上……城中各處,都留下了他們的戰鬥痕跡。
尤其此時兩人都已經瘋狂。
李雪晴一心複仇,石丹琴一心殺敵活命,以至於他們都完全顧不上他人死活。
這就導致他們的戰鬥波及非常大,許多城中百姓還在睡夢之中,就已經不明不明丟掉了性命。
不是莫名其妙就中毒化為膿水,就是在虎嘯聲中被強悍內力震得內臟破碎。
到了兩人這種層次的戰鬥,當地官府已經完全無力阻止。
官府所能做的,也就隻是趁著兩人戰鬥的間隙,派人四處敲響銅鑼,組織百姓撤離。
整個東州城裡,瞬時已經混亂一片。
而在黑暗角落之中,有人正默默關注著這一切。
謝無違躲在鐘樓陰影裡,看著遠處爆發的毒霧與劍光,渾身戰栗得像是發了瘧疾:
“打!打得兩敗俱傷,打得讓所有人都看見!”
謝無違小心翼翼地關注著戰鬥。
他儘量讓自己的視線不會直接落在李雪晴身上,而隻是通過餘光卻瞥。
而他的身軀在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並不是恐懼,而是激動。
因為正是他一手挑動了這場戰鬥。
謝無違根據梁進提供的情報,早已經順利將大乾叛逃的中山王世子劉立賢給控製了起來。
而那一箱《東南五州布防圖》也已經落入了他的掌中。
正是靠著一個謊言,一張圖紙,謝無違便成功讓李雪晴同石丹琴這兩個本不該有交集的人今夜互相廝殺在一起。
一個化龍門的普通弟子,今夜算計的卻是要取化龍門長老的命!
一想到這裡,謝無違就忍不住心情澎湃。
“門中都說雄霸無法無天,膽大無邊。”
“如今跟著雄霸,我也才發現原來大膽大包天的感覺這麼爽!”
“按部就班、循序漸進,不如要玩就玩一把大得!”
“拚命一搏,博一生榮華富貴!”
謝無違嘴角帶著有些癲狂的笑容。
他頭一次感覺到,原來動腦子的力量,遠比動武功的力量還要強大。
而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更加高大的人影站在陰影之中。
人影寂靜無聲,沉默緘口。
但他隻要在,謝無違便猶如有了一座靠山,可以安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