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睿峰懸停於半空。
他周身狂暴的內力如同沸騰的熔岩,洶湧翻滾,將周圍的空氣都灼燒得扭曲變形。
他須發皆張,雙目赤紅如血,死死鎖定下方那幾道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影。
身為三品高手,他的感知何等敏銳?
他早就察覺了這些黑袍“人”的異常——冰冷僵硬,毫無體溫,胸腔內一片死寂,根本沒有活人應有的心跳與呼吸!
這絕非尋常武者,而是某種邪門歪道製造出的邪物!
“混賬!”
岑睿峰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幾乎要衝破天靈蓋:
“何方魔教妖人,竟敢驅使這等汙穢邪物,在我‘霹靂手’岑睿峰麵前放肆?!”
“找死!!!”
他生平最恨這等魔門邪派,此刻隻覺尊嚴被狠狠踐踏,殺意沸騰到了頂點!
仿佛感受到了他那滔天的怒意與純粹的陽剛血氣,下方那幾具陰骨儡也緩緩抬起了頭。
兜帽的陰影下,露出幾雙空洞、渾濁、毫無生氣的慘白眼眸,如同死魚的眼珠,冰冷地倒映著空中暴怒的身影。
那目光中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純粹的、對生者的漠然。
下一刻!
五個黑袍人如同被無形絲線猛地扯動,驟然拔地而起!
濃烈得化不開的陰寒死氣瞬間彌漫開來,空氣溫度驟降,陰寒的感覺從每個人活人的腳底竄起蔓延全身。
它們以悍不畏死的姿態,裹挾著刺骨的陰風,如同五支來自幽冥的箭矢,凶狠地朝著半空中的岑睿峰撲殺而去!
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蚍蜉撼樹!自尋死路!”
岑睿峰怒極反笑,聲如雷霆炸響!
麵對這邪物的圍攻,他不僅不退,反而氣勢更盛!
隻見他右臂猛地高擎,五指箕張,掌心向下!
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磅礴內力在他掌心瘋狂彙聚、壓縮!
四周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緊,發出不堪重負的嗚咽!
風雷之聲隱隱在他手臂經脈中滾動!
“給老夫——滾下去!”
伴隨著一聲震徹雲霄的暴喝。
岑睿峰那隻蓄滿毀滅性能量的手掌,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罰之印,裹挾著萬鈞之勢,狠狠朝著下方猛撲而來的陰骨儡群按了下去!
“嘭!!!!!!!!!!”
一聲無法形容的恐怖巨響,仿佛在所有人耳邊引爆了一顆巨炮炮彈!
熾烈的火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岑睿峰的掌心與空氣的臨界點轟然迸發!
刺目的白光一閃即逝,瞬間照亮了半邊夜空!
狂暴無匹的內力衝擊波,如同實質化的怒海狂濤,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下方傾瀉而下!
空氣被擠壓、撕裂,發出尖銳的爆鳴!
這正是他威震江湖的絕技——“霹靂手”!
掌出如霹靂驚雷,剛猛無儔,摧枯拉朽!
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陰骨儡們竟毫無閃避之意!
它們齊齊抬起乾枯、指骨嶙峋的利爪,裹挾著濃鬱的陰煞死氣,悍然迎向那毀滅性的衝擊波!
刹那間。
無數道慘白、扭曲、帶著濃烈屍腐氣息的鬼爪幻影,如同地獄伸出的觸手,密密麻麻地抓向那代表至陽至剛的雷霆之力!
“轟隆!轟隆!轟隆!”
震耳欲聾的碰撞聲接連炸響!
在岑睿峰這含怒一擊之下,那四具僅有四品境界的陰骨儡,如同被巨錘砸中的朽木,根本無力抗衡!
它們被沛然莫禦的爆炸性力量狠狠轟中,身軀如同隕石般,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嘭!!!”
它們狠狠砸進縣衙的廢墟之中,在堅硬的地麵上撞出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坑,煙塵碎石衝天而起!
然而。
那具三品境界的陰骨儡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
它硬生生撕裂了爆炸的衝擊波核心,周身陰氣狂湧,竟將那至陽至剛的力量短暫地排斥開一道縫隙!
它如同掙脫地獄束縛的惡鬼,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朽腥風,以驚人的速度穿透了能量亂流,瞬間欺近岑睿峰身前!
一人一儡,在離地數丈的半空中,轟然對撞!
真正的近身搏殺,瞬間爆發!
雙方的速度快到了極致,身形化作兩道模糊的殘影!
拳、掌、爪、肘、膝……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
每一次碰撞都伴隨著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岑睿峰的雙臂揮舞如風,每一次出招都伴隨著沉悶的爆炸氣浪!
“嘭!嘭!嘭!”
如同連綿不斷的悶雷在兩人之間炸響!
熾熱剛猛的內力如同實質的火焰,不斷灼燒、驅散著陰骨儡身上散發出的濃重死氣。
他招式大開大合,剛猛霸道,力求以絕對的力量碾壓邪祟。
而那三品陰骨儡,則如同最陰險的毒蛇!
它的招式沒有岑睿峰那般聲勢浩大,卻更加刁鑽、詭異、致命!
每一爪抓出,都帶著刺骨的陰寒和腐蝕性的屍毒,無聲無息,專攻岑睿峰的內力運轉節點、關節要害!
它的動作雖然帶著一絲非人的僵硬感,但力量卻大得驚人,而且悍不畏死,完全不顧自身損傷,隻求以傷換傷!
那股陰寒死氣如同跗骨之蛆,不斷試圖鑽入岑睿峰的經脈,侵蝕他的生機!
恐怖的勁氣餘波如同失控的颶風,瘋狂地從兩人交戰的中心向四麵八方掃蕩!
下方本就殘破不堪的縣衙屋頂,如同被無數無形巨錘反複捶打,成片成片的琉璃瓦被震得粉碎,化作漫天齏粉!
支撐的梁柱發出痛苦的呻吟,裂痕迅速蔓延,終於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巨響,整片屋頂徹底坍塌下來!
磚石木料如同暴雨般砸落!
“快跑啊!”
“要塌了!救命!”
大院中那些僥幸未死的官兵和衙役,此刻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地抱頭鼠竄,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在這等強者戰鬥的餘波麵前,他們脆弱得如同螻蟻!
這驚天動地的激戰,甚至強行中斷了不遠處斐彪、韓童與鐘離撼三人的殊死搏殺!
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充滿了驚愕與難以置信,齊齊望向縣衙上空那如同魔神般搏鬥的身影。
那毀天滅地的氣勢,那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動,無不昭示著戰鬥的層級遠超他們的想象!
鐘離撼扛著巨鐘,赤膊的上身布滿細小的傷口,他瞪圓了銅鈴般的眼睛,喃喃道:
“他娘的……那老匹夫……還有那鬼東西……到底是什麼來頭?”
原本以為今夜是他們三人的恩怨局。
卻沒想到風頭被隔壁搶了個乾淨,自己三人倒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
斐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看著縣衙上空那狂暴的能量亂流,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和後怕:
“乖乖……三品境界的全力搏殺……幸虧離得遠……”
他皮糙肉厚,硬抗鐘離撼的巨鐘也受了些內傷。
韓童小臉煞白,眼中除了驚駭,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他死死盯著那三品陰骨儡:
“不死之身……力大無窮……好寶貝!”
作為機關暗器大家,他一眼就認出陰骨儡是某種機關催動之物。
而韓童對這種非人的造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
木山青站在梁進身側的屋頂上,黛眉微蹙,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先生,您的那位……特殊‘夥伴’,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早已看透戰局。
那三品陰骨儡境界雖高,力量也強,但動作間那一絲非人的遲滯與僵硬。
在岑睿峰這等身經百戰、招式老辣的三品高手麵前,便是致命的破綻!
如同精密的齒輪組中混入了一粒沙礫,終將導致崩壞。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陰骨儡的陰煞之氣在岑睿峰那至剛至陽、連綿不斷的“霹靂掌”轟擊下,正在被快速消磨、壓製,動作也越發滯澀。
“那岑睿峰武功至剛至陽,對先生的夥伴有一定克製效果。”
“恐怕不出十招,您那同伴必敗無疑,恐有被徹底摧毀之虞。”
木山青做出了精準的判斷。
她隨即轉頭看向梁進,眼神清澈而堅定,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甚至隱隱透著一絲傲然:
“不過先生不必擔憂。”
“既然木某在此,斷不會讓宵小之輩傷及先生分毫。”
“那岑睿峰,便交給木某來打發!”
她有心結交梁進這身負驚世之才的奇人,正苦於沒有合適的契機展現誠意與實力。
眼下強敵環伺,正是雪中送炭、展露手腕的最佳時機。
為了這種驚世大才二出手,完全值得!
話音未落,木山青的身形已然動了。
她並未施展多麼花哨的身法,隻是足尖在瓦片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失去了重量。
又似被一縷清風托起,衣袂飄飄,姿態優雅從容到了極致,卻又快如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朝著縣衙上空那混亂的戰場中心飄然而去!
那並非武者的狂猛突進,更像是仙人禦風,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氣度。
梁進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饒有興致的笑意。
這木山青行事果斷,居然這麼仗義。
有事她是真上啊!
“有意思,那就看看你的斤兩。”
他並未阻攔,反而抱起雙臂,更加專注地看向戰場。
木山青的身形眨眼間便已淩空立於戰場邊緣,與激戰中的岑睿峰和陰骨儡不過數丈之遙。
她沒有立刻出手,也沒有發出任何嗬斥,隻是靜靜地懸停在那裡,雙手自然垂於身側,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岑睿峰。
然而,就是這份平靜,這份無聲的凝視,卻仿佛蘊含著千鈞重壓!
正與陰骨儡激戰、占據上風的岑睿峰,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
仿佛被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洪荒巨蟒盯上,讓他後背的汗毛瞬間倒豎!
高手的氣機感應讓他立刻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其威脅程度遠超眼前這個黑袍“怪物”!
“喝!”
岑睿峰不敢有絲毫怠慢,猛地一掌拍出,伴隨著一聲劇烈的氣爆轟鳴,將再次撲上來的陰骨儡強行震退數丈。
他借著反震之力,身形如電般向後急退,瞬間拉開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最後他才驚疑不定地死死盯住木山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宴山寨之中,竟還藏著你這麼一號人物?!”
“你究竟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對於宴山寨的情報,這陣子岑睿峰自然收集了不少。
宴山寨中武功最高者,當屬寨主“傲刃雄魁”尹雷淩,其下便是“矮閻羅”孟廣、“白衣文士”白逸。
再加上最新加入的“及時雨”宋江。
除此之外的對手,不值一提。
可從未聽說過,宴山寨還有如此一位氣度超凡、能讓他都感到強烈威脅的女性高手!
木山青紅唇輕啟,隻吐出三個字,聲音清冷如冰泉擊石:
“木山青。”
她不屑多餘的解釋?
這個名字,便是她的宣告。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
那具被震退的三品陰骨儡已然穩住身形,空洞的眸子再次鎖定了岑睿峰,作勢欲撲!
前有神秘強敵,後有詭異怪物,岑睿峰頓時感覺壓力倍增,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單打獨鬥他自信能勝,但若被夾擊……
生死難料!
突然——
一聲陰冷、尖銳、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厲喝,陡然從下方殘破的縣衙深處炸響:
“哼!一群跳梁小醜,也敢在官家重地撒野?!”
緊接著,一道慘白的身影衝天而起!
其速度之快,竟然後發先至,瞬間超越了激戰中的岑睿峰和陰骨儡,一路扶搖直上,直至懸停在眾人頭頂的最高處!
月光灑落,照亮了來人那沒有眉毛、沒有胡須、光滑得如同白瓷麵具般的詭異臉龐。
以及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感情的幽黑眼眸!
正是緝事廠四大檔頭之一,嚴子安!
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以一種絕對俯視的姿態,冰冷的眼神掃過下方的木山青和陰骨儡,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刮過:
“本官乃緝事廠四檔頭嚴子安!”
“爾等匪類宵小,可知冒犯天威、衝撞本官,乃是誅滅九族之罪?!”
“還不束手就擒!”
木山青仰頭看著那懸浮於最高點的慘白身影。
她眼中非但沒有懼意,反而掠過一絲極其濃烈的厭惡與鄙夷,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肮臟的東西。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譏誚的弧度:
“我道是誰,原來是閹狗座下的一條好狗。”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夜空,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紮向嚴子安最痛處:
“站那麼高,小心風大閃了腰,摔下來——粉身碎骨!”
嚴子安那張慘白的臉瞬間扭曲!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