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阿史那琿在一個籠餅鋪上買了幾個蟹黃畢羅,與趙斬分吃,期冀這殺神吃到無上美味,就把他說過的話忘在腦後。
“要做一個飽死鬼上路嗎?”
趙斬吃東西隻為了果腹,所以三兩下就咽了下去,手觸刀柄的動作,讓半條街的人都感受到了凜冽的深寒。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凝視著騎騾男人的眼神裡,藏著深深的恐懼。
“趙劫使,我手上有王塘與穀正的往來信件。”阿史那琿冷汗狂飆。
“所以呢?”趙斬道。
“王塘不敢不聽話,他是地頭蛇,一定有辦法引出秦霄。”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巨鹿園。
彭春等在觀火院門洞外,焦急得來回踱步——寅時到巳時,是主子修煉的時間,誰也不能進去打擾。
突然間,凜冽的陰風從大街湧入巨鹿園,園內的所有人齊齊抬頭,隻見一叢陰雲慘霧矮矮地飄過來,看門的護院立於原地,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化為枯骨,龍堂、虎堂的高手霍地從住處竄出,來到觀火院四周埋伏。
彭春的臉色變成青紫,顧不上主子的責罰便要闖入院中,正巧看到王塘從裡麵走出來,連忙躬身侍立。
“為了撇清與穀正的關係,昨夜我沒派人刺探,”王塘語疾如電,“一定發生了我意料不到的事。”
“老爺,是趙斬!”彭春凝聲道。
“難怪有這樣大的陣勢。”王塘抬頭,目光幽冷,“彭春,看來我們惹上了不該惹的事情,能否度過此劫,就看接下來的造化了。”
“怎,怎麼說?”彭春艱難地咽著口水,巨鹿商會成立三十年,主子從未說過類似的話。
王塘接腔,突然吐氣開聲:“敢問尊客可是趙劫使?”
“還有我,阿史那琿。”
一大食黑袍裝,一乞兒破洞裝,先後走下橋廊。
阿史那琿落後半步,微曲的身形與彭春一般標準——在魔神教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他早就把唐人那套生存法則融會貫通了。
趙斬往上推了推鬥笠沿,露出淩厲如刀的眼眸:“王會主,今天之內把秦霄引到巨鹿園來,我不殺你。”
秦霄?
出乎意料的話語,再一次讓彭春手心冒汗,斜睨一眼,自家老爺仍然鎮定自若,心裡於是稍稍安定。
“我拒絕。”王塘輕描淡寫說。
場內頓時一片死寂。
彭春本已放鬆的心立刻攥緊,周圍埋伏的獵魔人們後背沁出冷汗,心想會主莫不是得失心瘋了,為了個非親非故的小子開罪妖刀趙斬?
“理由?”趙斬問。
王塘擲地有聲道:“我是獵魔人,你是魔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彭春戛然失色,突然想起主子曾經說過的話:這個世上有很多獵魔人,但很少有獵魔人明白獵魔的含義。想到這句話,他突然就明白主子說的“劫”是什麼了,家國家國,先家而後國,這才是主子的心中所想。
隨著趙斬觸刀,空氣中的灰塵都發生了可怕的裂解,墨綠的刀鞘一顫,滾滾浪濤之中,隱見一尾巨鯨虛影,發出攫奪人心的長鳴。
王塘抬掌,如同深山寺廟裡的古鐘被撞響,深海鐵錨般的手掌重重印入虛空,卻在瞬間裂解成數千等分,護體靈蘊冰消雪融,蹬蹬退了兩步,身後觀火院呈扇形毀滅。
“巨鹿所屬,隨本座獵魔!”
“慢著!”
就在這時,王不平快步而至,凝視著父親王塘嘴角的血痕,“為了巨鹿商會數千弟兄,為了孩兒,請父親三思!”
王塘怔怔看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