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魚朝恩砍了!”
伴隨著李瑄一聲令下,等待已久的天策衛提刀劍湧入南熏殿。
宮女宦官低頭避讓,不敢言聲。
魚朝恩驟聞自己將被處死,身形猛地一僵,仿若被抽去了脊骨。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雙唇微微顫抖,眼睛圓睜,滿是驚恐。
陡然間,他直接跪在李隆基身旁,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向李隆基道:“聖人救我!”
他知道現在能救他者,惟有李隆基。
否則強勢霸道的李瑄一定會殺死他。
但此時李隆基滿頭汗水,驚魂未定。他的喉嚨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半晌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悲歎:“朕奈何,奈何……”
趨利避害的心思,使李隆基第一時間放棄魚朝恩,來保全自己。
一如曆史上他舍棄楊玉環一樣。
雖然魚朝恩在李隆基心中有份量,但為自己的生命,他可以拋棄一切。
後悔是以後的事情,而非現在。
李瑄興師問罪而來,李隆基眼睜睜地看著天策衛登上聖人臨居的高台,將跪在地上的魚朝恩拖下去。
魚朝恩見李隆基不肯救他,發瘋似地大喊:“我是奴婢,怎責殺我?是聖人欲造反,我隻是傳信而已……”
這一下直接把李隆基臉氣綠了,手指不斷地抖動。
奴婢不是奴婢,虧他如此信任魚朝恩。
他害怕李瑄又將矛頭指向他。
“蠱惑聖人,還敢汙言?立刻斬首!”
李瑄心知肚明,但他厲聲一喝,讓天策衛不必將魚朝恩拖出南熏殿,直接在這殿中處死。
“秦王明鑒,啊……”
魚朝恩掙紮大叫的時候,兩名天策衛將他按在台下。
裴瓔抽出腰刀,手起刀落:“噗嗤!”
鮮血濺於台上,一顆碩大的腦袋滾落。
魚朝恩最後的掙紮寫在他的臉上。
人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在魚朝恩諫言李隆基刺殺李瑄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就已注定。
成功,加冕多大榮耀。
失敗,就會承擔多大的風險。
此亙古不變!
呼吸急促的李隆基不敢置信地看著魚朝恩的無頭屍體。
不是無法麵對死人,是無法接受李瑄在他麵前直接處死他的心腹宦官。
這是南熏殿,是聖人的居所。
和興慶殿沒什麼區彆!
若董卓、曹操,這是權臣的行徑。
“聖人莫驚,此奴對聖人不敬,死不足惜!望聖人今後能親賢人,遠小人,聽正派之音,福蒼生之事。”
在殿中一片沉寂過後,李瑄向李隆基緩緩說道。
“朕……悉知!”
李隆基無力地靠在榻上,閉上眼睛。
“能除掉魚朝恩,駙馬都尉張垍為第一功。他得到聖人的密詔後,一眼識破是聖人身邊出現奸佞,將此事稟告微臣。臣舉薦張垍為戶部侍郎,請聖人應允。”
李瑄在天策衛持刀拱衛下,拱手向李隆基一禮。
現戶部侍郎隻有劉眺一人。
劉眺是李瑄在西域時的判官,威望有些許不足。
讓威望深厚,且經驗豐富的張垍出任侍郎要職。
此算是接納張垍這個名士要臣。
此時此刻,李隆基終於反應過來,前幾日朱雀街刺殺李瑄者,非張垍所為。
張垍那小子得到他的密詔後,反手就獻給李瑄,當成投名狀。
“張垍,我就算不是天子,可還是你的泰山,你這是欺師滅祖啊!”
保住性命後,一股憤怒充斥在李隆基心間。
他那麼信任張垍,卻再次遭受背叛!
李隆基心裡那個恨啊!
他要是還有權勢,必定讓女兒跟張垍離婚,剝奪他的爵位。
“聖人……”
見聖人不開口,心有餘悸的高力士趕緊提醒李隆基同意李瑄的請求。
李瑄執掌國璽,封都督、國公、將軍、郡公的事宜,從來隻是讓劉單知會一聲,然後李瑄自己用傳國玉璽和秦王印、天策府印蓋章。
不論李隆基是否同意,都沒有能力去改變。
“朕準秦王所奏!”
李隆基咬牙同意對張垍封戶部侍郎的請求。
李瑄這才擺了擺手,天策衛將魚朝恩的屍體拖下去,頭顱也被提走。
幾名小宦官立刻用布將地上的血跡吸附、擦拭。
“日前臣平叛歸來,從朱雀大街回尚書省時,遇到刺殺行刺。一共九名刺客,個個都有武藝高強,悍不畏死。其中還有手弩射於臣車上,賴車夫挺身擋住強弩,臣這才能與聖人再見。”
“經禁軍將領對刺客的逐一審訊,得知這些刺客受雇於太子府邸的親信宦官。聖人,臣該如何為之?”
果不其然,李瑄開始向李隆基說起自己被刺殺的事件。
表明你的密詔和朱雀街刺殺是兩碼事。
“太子……”
李隆基心中再震,原來是亨兒刺殺李賊。
雖是宦官出麵,但沒有人會相信李亨能脫離乾係。
同時,李隆基心中更難受,如果李瑄掌握人證物證,恐難以收場。
心狠手辣的李瑄,會不會殺死李亨?
彆看李隆基在天寶年間,默認李林甫頻頻打擊李亨,但他此時與李亨同病相憐。
也許為身後事,也許為僅存的一些希望,李隆基不想看到李亨出事。
“聖人,太子失德,你想要包庇嗎?”
李瑄見李隆基不吭聲,遂逼問一句。
也飽含威脅,畢竟魚朝恩剛喋血南熏殿,李瑄的眼中還有殺氣。
李隆基雖貴為天子,但已經失去所有權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秦王,你想如何?”
腦海中的畫麵揮之不去,李隆基向李瑄無奈說道:“或許不是太子之過,太子身邊也有魚朝恩這樣的人啊!”
他不得不認清自己。
有的時候,隻是為了麵子,他不同意,李瑄會教他同意。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太子忠心耿耿,何用被魚朝恩之流策動?”
李瑄指桑罵槐地說道。
這讓李隆基異常難堪,說不出話。
魚朝恩所作所為,何嘗不是他的想法。
李隆基心裡認為李瑄是“李賊”,是“竊國之大盜”,他從不覺得自己刺殺李瑄有錯,隻是遺憾自己選中張垍這個不孝子。
“我雖被刺,但終為臣子。太子為儲君,治其罪過,實有難堪。請聖人廢除太子之位,選有德之人。”
李瑄見李隆基不言,直截了當地說道。
可以不殺李亨,但必須廢掉太子。
說話的時候,李瑄故意用手扶在腰間的劍柄上,這是最後的警告。
似乎在說,如果聖人不同意,他就會選擇自己的方法。
“朕準!會立刻下詔廢李亨太子之位,還秦王公道。”
李隆基不再掙紮,有氣無力地說道。
發生的事情太過重大,沒有回旋的餘地。
“國不可一日無太子,聖人準備立哪位皇子為儲君呢?”
李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向李隆基追問道。
李隆基不想回答,但李瑄挺立殿中,看他的架勢,是必須讓李隆基有所回複。
“朕之十六子永王,敏而好學,謹慎謙恭,有安邦治國的才乾。”
李隆基隻能將他最心儀的兒子說出,希望李瑄能夠同意。
永王李璘,是李隆基最為器重的一個兒子。
而且李璘因為幼年喪母,從小被李亨一手養大,兄長如父,李亨總是像哄自己兒子一樣,抱著李璘入睡。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李隆基向往的事情。
如果李瑄質疑要廢除李亨,那李璘絕對是不二人選。
“臣與永王接觸過,發現其行事容易衝動,這不是成為天子的性格,不可以為太子。”
李瑄用此理由拒絕李隆基立李璘為太子。
李隆基吹胡子瞪眼,氣憤地看著李瑄。
立儲君是天子的事情,李瑄直接乾預,使李隆基怒火中燒。
但李瑄不畏懼李隆基的目光,回瞪著李隆基。
最終,李隆基退讓,退而求其次道:“穎王喜好讀書,善於文辭,有中興明君的品質。”
諸王之中,李隆基也愛十三子李璬。
“穎王在金城之時,無法號令全軍,排兵布陣散亂,文采有餘,武略不足。不可以為太子!”
李瑄繼續拒絕李隆基。
李隆基的臉已經黑了,在金城的時候,李璬的對手是你這個逆賊。
隴右軍中上上下下,全部腦生反骨。僅憑借他兒一人,如何能對抗一群反賊?
但李瑄明顯沒看上李璬,李隆基隻能再次選擇其他青睞的兒子:“延王仁愛、善於騎射,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文武雙全的二十子李玢,看李瑄還有什麼好說的。
“延王雖知文武,但不懂得變通,當今窮則思變,延王也不是好的選擇。”
李瑄依舊拒絕,有理有據的模樣。
“盛王何如?”
李隆基不得不選擇武惠妃為他留下的兒子李琦。
“盛王德行有所不足,不能服眾。”
李瑄再次拒絕。
“選涼王,你滿意了吧!”
本來想說壽王李琩,但李隆基吐到嘴邊的話又咽回肚子,然後用一種發牢騷的語氣,向李瑄說道。
他以為李瑄想要年幼的儲君,容易掌控。
而涼王李璿為李隆基第二十九子,當前還未成年。
“當今天下未穩,涼王年幼,不可以為太子。”
李瑄一如既往地拒絕。
“那還有品德優良的皇子嗎?”
李隆基把手按在玉案上。
“既然聖人諸子不器,臣願毛遂自薦,拜聖人為義父,請聖人立我為太子!”
李瑄向李隆基一拜,說出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