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大論,唐軍令您投降,免您一死!”
吐蕃的斥候將軍向恩蘭·達劄路恭稟告道。
“這一次,本大論不會再後退。”
恩蘭·達劄路恭握緊寶刀,目光堅定。
再次陷入窮途末路,恩蘭·達劄路恭已經做好死戰到底的準備。
一個統帥一生之中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
更何況恩蘭·達劄路恭明白,吐蕃已經到了國破家亡的時候。
他儘可能地去布置兵馬,用慷慨激昂的話,為吐蕃士卒加油打氣。
但此時吐蕃士卒人心惶惶。
大張旗鼓而來,對新兵來說鼓起的勇氣早已失去。
恩蘭·達劄路恭在陣前的三言兩語,並不能使士卒增添信心。
連一些騎兵都在想擺脫步兵,自顧自地突圍。
一切都和主帥提前說的不一樣,大唐竟然有這麼多兵馬。
多到讓他們心中的仇恨變成畏懼。
他們覺得自己被主帥騙了。
當年的大非川之戰,是現在許多吐蕃少年的噩夢,家家戶戶哭泣的聲音,猶在眼前,這又是一次哭泣。
恩蘭·達劄路恭隻為他自己的聲望和所謂的恥辱,他聲稱“拚死則生,畏懼則死”,揚言“死入天堂,得見神靈”,不僅沒有挽回士氣,還讓吐蕃士卒出現抵觸情緒。
特彆是那些吐蕃奴隸。
由於吐蕃資源被進一步壓縮,大貢大唐。
沒有戶籍的吐蕃奴隸生活比以往更困難。
原本的上等奴隸,不如尺帶珠丹在位時的下等奴隸。
全靠武士壓製!
在離心離德的情況下,吐蕃士氣低迷到極點。
“趁吐蕃陣形未穩,立刻進攻。我們隻要咬牙堅持下去,吐蕃主力必潰無疑!”
段秀實向南霽雲說道。
此時,大唐聯軍也久未休息,不過士卒們生龍活虎,他們看出吐蕃主力是強弩之末,都想衝上去拚搏軍功。
“也要提防吐蕃軍絕境反撲。我軍要將吐蕃主力切割,再毀其士氣,分而殲之。”
南霽雲讚同。
唐軍不能休息,以免給吐蕃喘息的時機。
段秀實與南霽雲商議過後,先重甲步兵進前,然後甲騎具裝衝鋒,將吐蕃陣容一分為二。
他下令諸胡部落士卒,以族部為陣,不得亂陣,違抗者,斬!
此時,唐軍對附屬部落的威望,前所未有。
因為這是對天將軍的兵馬!
在這些部落中,除了蘇毗、白蘭羌,其餘皆被大唐實際控製,甚至還有漢人當這些部落的官吏。
在之前的戰爭中,吐穀渾、黨項、西羌、通頰、吐蕃諸部等,一敗塗地。
他們的貴族幾乎都被李瑄鏟除。
而且吐蕃諸部,在大唐並不叫吐蕃,李瑄將他們以山海河為部劃分,如積石部,青海部,柏海部,黃河部等。
蘇毗、白蘭羌完全被大唐的勢力所包圍,他們隻需要每年繳納賦稅,國家自主。
一切安排好後,大唐神策軍、武寧軍、白水軍等部的重甲步兵,在天黑之前,向吐蕃進行衝擊。
在雪地中,唐軍專門訓練有標槍隊,靠近的時候會向吐蕃士卒投擲標槍。
“嗚嗚……”
夜間的指揮受限,使吐蕃的號角聲奏響不停。
“咚……咚……”
唐軍的戰鼓聲更密,聲震天地。
另一邊的李晟和曲環也已經做好進攻的準備。
同時,唐軍還派遣一部份士卒佯攻。
輕騎兵也奔騰起來,向兩邊蔓延。欲尋求與吐蕃士兵大戰。
唐軍靠近,吐蕃勉強支起盾牌。
此時,天氣驟冷,雙方的弓弦都無法張開。
吐蕃也很難再用他們擅長的投石索。
“重標槍投擲!”
指揮的唐軍將領,最先下令。
數以百計的標槍手越眾而出,他們持六尺長,如長矛一樣標槍出列。
這些標槍不僅巨長,而且槍刃還有倒勾,一旦擊打在盾牌上,敵人短時間無法取下。
此專門克製大盾兵誕生。
“咻咻咻……”
標槍以一個弧度飛出。
吐蕃的前軍一直縮在盾牌後方,殺傷人數有限。
許多標槍都釘在盾牌上。
一連數波標槍投擲,使吐蕃士卒盾牌上滿是標槍。
當唐軍重甲步兵開始進攻的時候,吐蕃盾牌兵想把盾上的標槍甩掉,卻發現無論他們怎麼用力,標槍都牢牢“長”著。
在物理學的原理上,使盾牌非常笨重,無法挪動。
他們不能進一步將標槍取下,此時唐軍已經殺到他們十步外。
“殺……”
隨著一聲聲怒吼,唐軍氣勢洶洶,猛然加速衝鋒。
一瞬間,金屬碰撞如雷霆乍驚,濺起的火星好似夜空繁星。
吐蕃隻在防守,而畏畏縮縮。沉重的盾牌,增加他們心裡壓抑。
唐軍勇士的長槍在重甲間探尋縫隙,總能突破吐蕃的盾牌,刺中吐蕃士卒的身軀。
士兵們的喘息聲、怒吼聲與金屬交織的尖銳聲響徹天際,腳下的雪地被鮮血浸染,又逐漸為血紅的冰渣。
一番鏖戰,吐蕃士氣崩潰。
他們放棄盾牌退走,後背大開。
唐軍跟進,猛馳猛攻,淩亂吐蕃陣形,不斷將吐蕃屍體挑下。
“轟隆隆!”
段秀實得到前軍的稟告後,派遣重甲騎兵衝鋒,分割吐蕃陣形。
少頃,重甲騎兵如鋼鐵洪流一樣,洶湧奔騰,向吐蕃衝馳而去。
一路之上,無數吐蕃士兵被撞飛、刺死。
剛突殺入陣,吐蕃的奴隸先亂,武士獨木難支,難提大劍,隻能跟風逃命。
方圓十幾裡的戰場,被甲騎具裝一分為二。
在甲騎具裝的後方,還有上萬手持橫刀的輕騎跟隨。
至此,段秀實下令全軍猛攻。
對恩蘭·達劄路恭來說,吐蕃軍唯一致勝之法,是騎兵打敗唐軍的騎兵。
他令麾下猛將率領兩萬多騎兵,進攻南霽雲率領的唐軍鐵騎。
南霽雲不畏懼,他清楚吐蕃步兵崩潰在即。
而打敗吐蕃騎兵,是對吐蕃軍的致命一擊。
南霽雲認為吐蕃騎兵想要突圍是有可能的,他要使吐蕃騎兵不再有這種機會。
他以鐵騎為尖刀,胡漢輕騎持彎刀與彎刀,分攻兩翼,並留有預備隊防止騎兵。
交鋒之時,南霽雲率領親衛一馬當先。
“噗嗤!”
冷夜之天,寒甲熠熠,南霽雲馭馬疾馳,長槍裂風而出,一名吐蕃將領當場被刺下馬。
他再馳進前,直突直刺,用快如閃電的銀槍斃敵。
南霽雲胯下戰馬嘶風,使他陷陣更猛,武勇猛不減當年。
在南霽雲身後,鐵騎奔湧,踏碎霜華千層。隨便是夜間,旌旗狂舞,執旗手不畏前方,勇敢跟隨。
凡唐軍騎兵所過,吐蕃騎兵儘折儘摧。
僅僅一個時辰的戰場角逐衝鋒,吐蕃騎兵就傷亡慘重。
就在此時,李晟率領五千騎兵,突擊圍堵他的吐蕃騎兵,來到吐蕃騎兵主力戰場上。
李晟勇冠三軍,年輕力壯,一槍揮擊,折戟數騎,當者辟易。
他的長槍與吐蕃的長矛彎刀相對,不過一合,就能陣斬敵騎。
李晟的加入,給予吐蕃騎兵致命一擊。
早已支撐不住的吐蕃騎兵爭先潰敗。
有的將領出身貴族,他們不顧恩蘭·達劄路恭的軍令,帶著自己的隊伍突圍逃命。
更有機智的吐蕃騎兵反其道而行之,他們試圖向西突圍,跨過香日德河,從另外一條道回吐蕃。
兵敗如山倒,隨著吐蕃騎兵的敗逃,吐蕃奴隸也率先突圍逃命,他們六親不認,不辨人馬,誰當殺誰。
吐蕃步兵雖多,再也無所依靠,任由唐軍屠戮。
他們衝擊東麵曲環布置的大陣,頭破血流。
長矛和彎刀都在唐軍堅不可摧的大陣前折斷,鎖子甲在寒風中殘破。
“大論,已無勝機,當要突圍。”
一名吐蕃將領將戰場的消息彙報給恩蘭·達劄路恭,並向他勸說道。
“正是因為無法突圍,才會與唐軍決一死戰,沒有那種機會!”
恩蘭·達劄路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已經在寒冷的冬夜,脫下帽子,臉色凍得發青。
身邊還剩一千多名士卒為參戰,但這些兵馬在戰場上翻不起一絲浪花。
恩蘭·達劄路恭身邊的文武官吏也一臉悲哀。
他們的生死,還有吐蕃的命運,都會在此戰中決定。
“李瑄無敵!為何連南霽雲、段秀實之流都無法戰勝,聽說那段秀實還是一介書生,難道真是我無能嗎?”
恩蘭·達劄路恭跪在地上,用刀拄地。
看向無星夜的天空,恩蘭·達劄路恭一瞬間陷入迷茫。
上一次,他愧對尺帶珠丹,仰天哭泣。
這一次,他愧對誰,又效忠誰?
小讚普被他和瑪祥·仲巴傑架空;老讚普被瑪祥·仲巴傑囚禁的時候,他選擇沉默。
他已經不是最初的恩蘭·達劄路恭。
他不過是一個為權力、名望利欲熏心之徒。
和以前他憎恨的權臣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真心希望吐蕃能收複青海、九曲,占據隴右、河西,建立他心目中的“吐蕃帝國”。
但李瑄是“先知”,看透恩蘭·達劄路恭的想法,一定會留下大量兵馬,並將河隴軍中最器重的段秀實、李晟、南霽雲留在柏海。
恩蘭·達劄路恭又看一些垂頭喪氣的文武官吏。
敗得徹徹底底,沒有辦法了!
“我今日死,吐蕃亡也!”
“我忠於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