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接過親筆信,遞給李瑄。
李瑄細細觀之。
閣羅鳳在信件中表明早已將南詔戰死士卒的屍體埋葬在太和城外,並建立德化功德碑,安撫英靈。
李瑄相信閣羅鳳的話。
閣羅鳳又言內心對天可汗仰慕到極點。
願為大唐永鎮南境,至死不變。
之所以讓李瑄覺得態度誠懇,是因為南詔願意像龜茲、疏勒一樣,使大唐在太和城中駐軍,建立雲南都護府。
不論是閣羅鳳出於敬佩李瑄,還是出於畏懼李瑄,還有有自知之明。
一旦大唐的兵馬駐紮在太和城,就代表大唐將獲得雲南之地。
且南詔也一直在推崇漢字,進行漢化。
雲南是華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雖然現在的南詔版圖還遠未至曆史巔峰時期,但大唐可以幫助南詔的疆域,推至印度洋,修通道路,建立出海口。
那裡將是海上絲綢之路非常重要的一環。
“刀兵相向容易,但和平來之不易。自南詔建立之前,大唐與南詔的關係就親密無間。唐與南詔的戰爭,也並非是南詔的過錯。雲南都護府的建立,將是我們友誼更上一層樓的見證。”
李瑄這麼說,代表不會歸罪於南詔。
南詔一直與大唐很親密。
第一任雲南王皮邏閣是罕見親自到達長安拜見李隆基,並接受李隆基官職冊封的國王。
第二任雲南王閣羅鳳也來過長安,並與大唐邊境的太守交往甚密,多次拜見。
李瑄的出現,遏製住南詔四向擴張的野心。
吐蕃的滅亡,使閣羅鳳看清形勢。如果不真心臣服,南詔就會步入後塵。
因為南詔已經清楚劍南的大部分軍隊,布置在對抗南詔的戰線上。
劍南的軍隊本是以對付吐蕃為主,現吐蕃亡了,壓力全在南詔身上。
第二次唐與南詔大戰,劍南軍一度來到太和城下,驚險萬分。
所以南詔才會有這樣的抉擇。
“臣代南詔拜謝至尊。”
鳳伽異激動,向李瑄行一大禮。
南詔崛起的很突然,本是洱海地區極小的一個國家,在大唐的幫助下統一六詔。
大唐繁華和文化厚重,對南詔有巨大影響,使他們從不認為自己能與大唐抗衡。
“今後南詔就稱雲南國吧,雲南王之位,爾家世襲罔替,與大唐同休。大唐也會儘可能地幫助雲南南下,開拓疆域。”
李瑄向鳳伽異承諾道。
現在南詔南麵到海洋,都是一些蠻夷部落,可恩威並施。
“臣代家父再謝至尊。”
鳳伽異心中已完全放心,作為大唐的附屬,世襲罔替的雲南王,他們的家族可以長存了。
隨即,李瑄安撫鳳伽異,宴請南詔使團。
能和平解決南詔,打通至南詔的商路,李瑄也很開心。
隻要雲南都護府建立,派遣雲南大都護。大唐與雲南的關係就是藕斷絲連。
漢化的雲南,未來隻要有一點波折,就可能將都護府變為行省。
……
二月中旬,回紇的葉護太子攜帶價值不菲的金銀珠寶,和精挑細選的十匹極品寶馬,來到長安。
前年剛來,今年又是他來。
但這並不代表磨延啜對葉護太子的看重。
他是回紇的葉護,也是磨延啜親自立下的太子,是為繼承人。
但此時磨延啜更喜愛次子移地健,認為移地健更有乃父之風。
曆史上的磨延啜,在葉護太子平定安史之亂回去後,隨便找個理由將葉護太子殺死,立次子移地健為太子。
葉護太子也變成了悲催的代名詞。
“我與令尊是故交,他現今可好?”
李瑄同樣在昭德殿召見葉護太子。
他與磨延啜在靈武的時候就認識,有過聯盟,有過相遇,有過相殺,有過詐騙……
現在隻有回紇對他的臣服。
天將軍是壓在英武可汗頭上的大山。
“回稟偉大的天可汗,可汗身體不適,否則一定親自來慶賀您滅亡吐蕃。”
葉護太子向李瑄回答道。
他明白他的父親視李瑄為一生之敵。
奈何與李瑄的博弈中,全是被降維打擊。
回紇在匈奴故地征服其他部落的時候順風順水,卻不敢多看大唐一眼。
特彆是麵對天將軍的時候,他們如同談虎色變。
在回紇中,一直流傳一個傳說。
騎馬持槊的天將軍,如同蒼鷹俯衝,猛虎撲食。
就算神靈來了,也無法戰勝。
很難想象,這是外族對一個勵精圖治的皇帝的評價。
“還是要保重身體!有機會我還想與故友暢飲一番。”
李瑄似乎很想見磨延啜一般。
“可汗也為一直無法拜見天可汗而遺憾。”
葉護太子覺得李瑄不對勁。
現在大唐與回紇,根本就不是對等的關係。
“葉護太子在百國盛會後,切莫急著返回。朕今年要前往鹹陽原秋狩,希望你這個故人之子能夠陪同,我也想見識一番葉護太子的箭術。”
李瑄越說越來勁,竟然要進行登基以來第一次秋狩。
實則這是幌子。
按照曆史的進程,今年回紇大可汗磨延啜會死於薩彥嶺(唐努烏梁海與西伯利亞的界山)。
不論磨延啜是否如曆史進程一樣死亡,李瑄都會將葉護太子留下。
因為他知道,磨延啜八成會在他死前改立移地健為太子。
那移地健性格凶猛,就算不當太子,也會在葉護太子回單於城之前,完成奪權。
如此,葉護太子算何地位?
權力爭奪,可以子弑父、父屠子,弟殺兄,兄戮弟。
沒有半點退讓。
到那個時候,大唐的機會就來了。
大唐可以不承認移地健,給移地健扣一堆帽子,擁護葉護太子為回紇大可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東北已平。
西南已滅。
隻餘北方。
一個儘擁匈奴故地的回紇,隻是名義上向大唐臣服。
這是遊牧民族的一貫作風。
弱小的時候臣服,一旦發展強大,且中原王朝衰落,他們會立刻對中原王朝齜牙咧嘴。
在李瑄的心中,回紇的威脅,遠遠大於大食帝國。
在匈奴故地,要至少建立三個都護府。
漢人也可以逐水草而居,圈養牲畜。
同樣的,回紇人也可以種地養蠶,他們本就能歌善舞。
“蒙天可汗抬愛,隻怕騎射不入天可汗法眼,徒增恥笑!”
葉護太子趕緊向李瑄一拜,神情激動。
他沒想到天可汗會邀請他打獵,這是莫大的殊榮。
葉護太子對李瑄的恨沒有磨延啜那麼強烈。
就像是磨延啜的祖父、伯父,為大唐的臣子一樣。
其間的關係說不明白。
“無妨,無妨……朕也好久未拿起弓箭了。”
李瑄哈哈一笑。
“那臣就獻醜了。”
葉護太子拱手一拜,遵從秋狩後再走。
天可汗親自留他到秋後,是為唐與回紇友好關係的見證。
他怎麼會拒絕呢?
他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畢竟誰也未料到磨延啜會於今年死亡。
同樣的,李瑄邀請葉護太子小宴,使葉護太子更加受寵若驚,五味雜陳。
……
伴隨著新春的餘韻,時間進入三月。
江河奔流,百花盛開的季節,將長安點綴成春城。
百國使者、國王、酋長陸續到達長安。
盛會的帷幕,逐漸拉開……